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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毛猴阿孙哥之二

想当年孙猴子曾与如来佛祖做生死大战,对于佛宗的法术武功可谓了如指掌,那些招式有何种优势,缺陷又在何处,在五行山下数百年都已经想得清清楚楚。天舞宝轮一发动,他就已经拟好对策,等待的只是时机而已。

只见那金箍棒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包围孙悟空的四大金刚以及环绕在玄奘四周的神将竟如同虚设,俊秀的和尚登时成了土埋半截的老头子,地面上扬起的飞灰粘在玄奘微微出汗的脸上,嫩白如玉的面庞顿时堆起层层沟壑,因疼痛而扭曲的五官显得分外沧桑。

不等玄奘有何动作,金箍棒再次高高举起,这回落下却不是打在他身上,亦没有打在任何一个金刚、神将的身上。这一棒打在虚空中。

轰然巨响,几乎被活埋的玄奘冲天而起,张手舞脚的飞向半空中。孙悟空轻轻跃起,一把抓住他脚踝,用力抡了四、五圈才猛甩出去。紧跟着猴子脚尖子虚空中一点,化作一道电闪金光追了上去。

玄奘虽败不乱,轻宣佛号,一团七彩佛光罩住全身,那佛光眼看就被金光追上。佛光中忽地逸出点点星芒击打在金色光晕上,每击中一下金光便会暗淡几分。然而不久之后,佛光中飞散出的星芒再打不中那金光,反而被弹回去打在自己身上。

这架打得玄奘甚是郁闷,自己凭借第七级力量,又有数件法宝,竟然被对手压着打。虽然敌人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可是那猴子只用了五级力量呀!这样大的差距,自己还抵挡不住,若是对方全力一击……

“不对!”玄奘忽然想起刚刚揭下**法帖时,孙悟空那惊天动地的一棍,当时自己全无防备,那一棍却打偏了。而自己全力以赴时,却连连挨打。莫非……那金箍棒中有什么奥妙?

思忖间又连挨几下,玄奘当机立断,将全身力量汇聚至双手间,以双宝瓶印方式喷发而出。孙悟空料不到他突然爆发,被狂涌而至的罡风推出十数丈远才稳住身形。这一下搞得猴子有点摸不着头脑,虽然交战时间不长,但他已经看出来玄奘貌似冲动,实际冷静地性格。刚刚那一击只能白白消耗力量,根本伤不到踏入神域的自己,为什么呢?

转眼间,玄奘已经收起所有法宝,召唤来的神将金刚一并遣散,左手指天右手向地,面对强敌含笑而立。孙悟空撇了撇嘴,将金箍棒收入手臂之中,指着他笑道:“小秃驴,脑子蛮灵光的嘛,知道你孙爷爷天眼神通的厉害,举手投降啊。”

玄奘微微一笑吐出俩字:“放屁!”

原本得意洋洋的孙猴子被他一激,破口大骂:“别以为你空着手老子就不打你,俺老孙的拳头比棒子还硬!”

“哼!”玄奘冷笑道:“我看你是死鸭子——嘴硬!”

“可恼!”孙悟空咆哮一声,挥拳就打,只是一激动间又忘了自己是斗鸡眼,这一扑就扑空了,丛玄奘身边擦身而过。

玄奘心下得意,他刚刚猜得没错,孙悟空练有天眼神通,凡是非自然的力量聚集运动都逃不过他的天眼。而金箍棒就是天眼的延伸,正可谓指哪打哪。自己的防御再严密也做不到浑然天成,只要被他天眼察觉,连念头都不必动,那棒子自动就打过来。如今收起全身法宝,亦不运用法术,那猴子的天眼就无从施展,呵呵……

嘴角刚刚翘起,微笑的动作还未完成,毛茸茸的猴子尾巴就重重打在他英挺的鼻梁上。孙悟空冲动归冲动,可当年独斗十万天兵却不是靠几件法宝就行。这猴子武艺高强战斗经验丰富,一击不中,后着立至。玄奘把他当人看,只顾着防范手脚,却忽略了他的尾巴。

这条尾巴,当年曾打断了无数天兵天将的鼻梁,今天打在丝毫不通武功,又未用法术护身的玄奘脸上,估计连医治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爆头了。玄奘也是自忖必死,可是鼻子刚一痛,又觉脑后一紧,不知谁拎着衣领将他拽了出去。

重重摔在地上,玄奘睁眼四处打量,可是除了孙猴子一脸阴险的笑容站在身边外,并无旁人。不由吃了一惊:“是你救了我?”

“俺老孙不是救你。”孙猴子抓耳挠腮、贼嘻嘻笑道:“五百年没打架,好容易遇上个对手,弄死你谁陪俺玩耍。起来!起来!咱们再打过。”

玄奘爬起身,掸掸尘土,摆了个架势叫道:“好,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座的罗汉神拳!”

孙悟空眨巴着红彤彤的小眼睛,打量他一会儿,疑惑道:“你会武功?俺咋没看出来?”

“哼!”玄奘冷哼道:“佛法博大精深,岂是你这乡野村妖能理会得的!尽管放马过来。”

曾经纵横天地无人能制的孙悟空,今天被一个小和尚鄙视,不由得大怒:“小秃驴!别不识好歹,你孙爷爷就算不用兵器,兽神七十二变也不是你能抵挡的!”

“废话恁多,来吧!”

孙悟空怒吼一声,猛扑过来。“兽神诀第三十三变,百象狂奔!”话音刚落,孙猴子瘦小的身躯变得仿佛千万斤重,每一步踏下大地都会剧烈颤抖,玄奘根本连站都站不稳,无奈只能念句咒语飞身而起。

“什么狗屁罗汉拳!”孙悟空高高跃起:“兽神诀第四十七变,大鹏翔天。”一对金色的光翼自猴子背后伸出,孙猴子飞身而上,追着玄奘一阵拳打脚踢。孙猴子的拳脚可不是吹的,虽然他收起金箍棒之后力量下降到第**,但玄奘赖以护身,能够抵抗第七级力量第弥陀金光咒被打得飘渺不定,颜色更是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其实玄奘压根不会什么罗汉拳,他激怒孙悟空只不过是个计谋,出发前佛祖悄悄告诉他,当年收服妖猴之后发现无法从根本上消灭他,于是玉帝在孙猴子灵活里种下了噬魂之火,只要他使用力量超过三柱香时间,就会点燃这灭绝之火,而且使用力量越强,发作的就越快,燃烧的就越狠。

玄奘知道,在修为上猴子高出自己太多,跟五百年前打遍天庭无敌手的齐天大圣相比,自己就好像太阳身边的萤火。唯一的取胜机会就是坚持到噬魂之火发作。

看着小和尚咬牙闭眼苦苦支持,孙悟空啐了一口骂道:“小屁孩毛还没长齐就想暗算俺老孙?凭你也想坚持到鬼火发作!”话音刚落,玄奘的护身金光猛闪了两下,消失了。孙猴子大喜之余正待穷追猛打、乘胜追击,却见一只硕大无朋充塞天地的手掌迎面而来。

“如来神掌第一式……万佛朝宗!”玄奘轻喝声中启动了手腕念珠里封印的护身绝学,这如来神掌共七式,乃是佛祖亲自封存,相当于第十二级顶峰力量,如果不是每式都只能使用一次,玄奘靠这法宝就能横行天下。

饶是孙悟空金刚不坏体,也被这一掌唬得不轻,身体结实不怕挨打不等于喜欢挨打,齐天大圣可不是挨了揍还乐呵呵的受虐狂,从来都只有他打别人的份,眼看玄奘手掌幻化出的佛手愈来愈近,孙猴子眼中闪过一丝戾色。

“兽神诀第七十二变,猴王齐天!”

一个身穿金甲战衣,头戴冲天冠、足踏七彩祥云的伟岸身影赫然出现,怒吼着双拳连环击出,重重打在佛手之上。轰然巨响中,孙悟空和玄奘滚地葫芦一般倒摔出去。

细皮嫩肉的玄奘可不比孙猴子那一身铜皮铁骨,他压根没想到孙悟空的兽神七十二变中竟然会有一招是自己变自己,昏头涨脑吐出两口血,模模糊糊瞅见灰尘中站起个紫色的身影。“真他妈变态!哪有自己变自己的?”嘴上骂着,玄奘心里却佩服的很,这一招可不是什么自恋狂人的变态之作,孙猴子确有先见之明,能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下以最强形态出战。

孙悟空嘿嘿冷笑着,强忍剧痛站起身,一步三摇走向玄奘,方才情急之下用出救命绝招,虽然免去杀身之祸,却也引燃了埋藏在灵魂深处的噬魂之火。这妖火一经点燃便会将他烧得形神具灭,除非……

“孙悟空,噬魂之火已经点燃,除非你发誓皈依我佛……”

“住口!”玄奘话未说完,就被孙悟空一声厉喝打断,“俺老孙当年一条金棒独斗十万天兵,几时怕过死字?来来来,咱们痛快打上一场,吾宁战死,不苟活!”

玄奘心头一震,眼中那精瘦如铁的身影愈发高大起来,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仿佛间他似乎看到当年孙悟空为了救花果山众妖,顶着滚滚天雷挥舞金棒杀向十万天兵的情景。这一刻,他深深后悔自己的行为,为了取胜竟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那好,我拼着一死,也要熄灭噬魂之火!玄奘双掌合十,闭目念经,额间悄然张开一只天眼。天眼中的金色瞳孔盯着孙悟空,一丝凝而不散的金光自天眼中射入孙悟空的光头,玄奘看到了猴子的灵魂,那里一片坦荡,没有丝毫修饰、遮掩。无暇关注妖猴的过去,因为刚一接触到孙悟空的灵魂,他的注意力就被灵魂中燃烧的火焰所吸引。

这就是以灵魂为燃料的噬魂之火,不管是多么强韧的灵魂在这火焰燃烧下也将化为虚无,过往的一切都将变成飞灰随风而逝。在灵魂燃烧殆尽后,它还将焚毁肉体,即使是神也无法自救。

这噬魂之火,才是封印妖猴五百年的原因吧。

一阵莫名的悲愤涌上心头,就算自己揭开了他身体上的封印,然而在不久的将来,这强绝天下的妖仙也会被噬魂之火化为灰烬。玄奘决定要搭救他,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自己释放了他的肉身,那么何妨给他的灵魂自由呢?

要熄灭噬魂之火,凭玄奘的修为是做不到的,他只能以自己生命为代价,让这火焰减弱一些。玄奘定下神来,任由孙悟空扑到身前,拳脚雨点般打在身上,即使一拳重似一拳,玄奘依然目光凝定,他只要能锁定妖猴灵魂深处那飘荡的火光,即使自己的鲜血一口口喷个干净又有何妨?

好!锁定了。灵魂被锁定的孙悟空似乎有所察觉,猛然间掏出金箍棒恶狠狠砸了过来,力图在敌人毁灭自己的灵魂之前杀死对方。

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因为玄奘所有的精、气、神都化作银色的生命甘露,浇在腾腾跃动的噬魂之火上。烟气淼淼,意识随着飘散的烟尘渐渐远去,但是他丝毫不后悔,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能牺牲自己拯救一个伟大的灵魂,值得!

在玄奘意识消失前,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力量,不是这样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