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由法国巴黎起飞至瑞士日内瓦的班机已准点抵达,祝您旅途愉快。”日内瓦的春天还是很有些寒意的,库伊·穆勒带着他的全部行李驻足在机场门外。说是全部行李,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褐色的小手提包,里面除去各种证件和银行卡外仅仅有一个大容量移动硬盘,几张稿纸和一支印有“Parker”的古董笔而已。库伊·穆勒穿着一套Zegna的休闲装,一条紫色银边的镶钻围巾搭配深蓝色的墨镜让他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来瑞士度假旅游的纨绔子弟或是明星大腕,谁都不会联想到这竟是一个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量子力学专业的高材生。他的导师在其档案中写这样写着:“库伊·穆勒,成绩优异,完美的逻辑思维与天才想象力的结合体,外表张扬而内心谨慎,过于自我中心化,加以时日雕琢可成大器。”毕业那年,库伊·穆勒曾令人羡慕的同时收到了数家著名研究院的邀请,但不知为何,他却选择去了巴黎一个悠闲得不能再悠闲小机构任职,一呆就是三年,直到上周他收到了来自勒曼研究院的邀请函:
库伊·穆勒先生:
鉴于您在大学期间的优异成绩及您在论文《缠绕态粒子的非定域性》中对梦与现实关联性的精彩解析;
鉴于本机构对您在这三年来的工作,生活,科学研究各方面的检测和考核;
研究院现正式向您发出邀请,可为您承担一切研究费用,提供第一流的生活空间,并支付600,000瑞士法郎的年薪。
勒曼研究院
院长:乔治·布兰登
这段邀请函很是让库伊·穆勒满意,可是邀请函背面的文字却让他哭笑不得:
由于研究院的所有工作人员均处于忘我工作状态,没有人手前去接站,对此本研究院深感歉意。故请您抵达瑞士后自行选择交通方式来到琉森小镇178号勒曼研究院,相信你会喜欢上这个美丽的“光”之小镇的。
库伊·穆勒摘下墨镜眯着眼看向太阳,他喜欢这样,他喜欢让太阳的光圈在他的眼中随意的改变着形态,甚至闭上双眼也能感受到火红的温暖。“瑞士的阳光,散发着平静幽然的味道。”他自言自语道。
“天那,不会吧,闪电男,是你吗?”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穆勒背后响起,这是一个曾把酒通宵而又在生命中消失了好久的声音。“哼,也就只有他敢这么叫我。”他边想着边忍住自己他乡遇故知的兴奋慢慢的转过身,看到一个留着八撇胡的小个子,正用他那充满期待又无法肯定的眼光对着自己。
“对不起,先生,你认错了。”穆勒扬起下巴假装打量着对方。
“怎,怎么会……”那小个子微微长大着嘴巴,满脸不相信的样子。
“是不是在哈佛大学神学院的时光让你离上帝太近,而忘记了我们这些凡人的名字呢?”穆勒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嘿,你居然要我,老远看见有个行为古怪眯着眼睛看太阳的家伙就知道是你,你看看你这身行头,怎么变成了这个猫样!”
“你的样子也好不了多少,皮特,你变得难看极了。”
皮特“哈哈”的笑了起来,伸拳向穆勒的肩头打去,而穆勒则更快,砰的一声,已打在他的肩头之上。
“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能在这里相见。这七年来怎么一点音讯也不传回来?还以为你去喜马拉雅山上出家为僧了呢。”
“拜托,我只是研究宗教的学者,又不是真的苦行僧。可是……”皮特说着顿了一顿,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说,“真的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但我自己也还没有想明白,一言难尽啊。”
“那就先别想了,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真是太意外了。这又没有庙宇,也没有清真寺,而圣母大教堂你早在吃着棒棒糖的时候就了如指掌了。”
“你不会相信的,我以后可能就要在这里生活下去了,哈哈”皮特故作神秘的说道。“有一家神学研究院,愿意为我提供所有我需要的研究文献,有些文献甚至只是在传说中才存在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研究院?太巧了,看来以后我再也不用满地球的寻找你的下落了,我也即将在瑞士的一家研究院工作,不过做的可是量子力学。”穆勒说着将他的邀请函递给了皮特。
皮特接过来,猛的抬头睁大着眼睛紧盯着穆勒,随即从他口袋里掏出了一份一摸一样的邀请函,上面赫然印着一排烫金的大字:勒曼研究院。“噢,老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皮特猛拍着自己的脑门不断念叨着。
“确实太古怪了,这家研究院究竟在做的是什么?”穆勒觉得像是一个包裹在他头上的奇幻美丽的肥皂泡突然爆裂开,浇得他一身又粘又滑的肥皂油一样的感觉。“皮特,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一场骗局?”
“骗局?开什么玩笑,你也不想想是你有仇家还是我家缠万贯?我们有什么值得别人骗的资本吗?没有!他们找到你可能还容易,要知道,我都不知道他们如何找到正在海拔5700多米高的寺庙中研究佛教演化的我的。”皮特使劲垫了垫脚,搂住穆勒的脖子,耳语道:“兄弟,要知道,我们值得别人骗的东西,都在我们的脑子里,这可是谁都拿不去的哦!”
穆勒听着,点了点头,失望的情绪不仅一扫而空,反而让他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快感,那是一种对神秘事物的好奇心与渴望,他还记得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他第一次接触量子理论的时候。他喜欢这种感觉,就像瘾君子对香烟的依赖一样。就像居里夫人的“好奇心是学者的第一美德”一样,对他来说则是“好奇心是学者的唯一食粮”。
“可是,皮特!那你一再念叨着‘怎么一回事’做什么?”穆勒不解的问道。
“哼,做什么?看看这两张请函就知道为什么了!”皮特把邀请函举高推到穆勒的眼前,继续满肚子怨气一样的说:“你说说他们凭什么每年给你六十万,而我的却只有四十万啊?这是对宗教的亵渎,对人类精神文明的侮辱!”
穆勒听完看着皮特气得像被装在玻璃罐头瓶子里的青蛙一样,硬生生的把一句“这薪水可能是按身高订的吧?”咽回了肚子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你可是为了传说中的文献而不是为的那点世俗的薪水吧?”穆勒知道皮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世俗”两个字与他有半点瓜葛。只见皮特听完眨了眨他的眼睛,仿佛如梦初醒一样,又使劲的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走吧,叫计程车去火车站。”皮特指了指前面的计程车说道。
“当然叫计程车,可是不是去火车站,而是去琉森178号勒曼研究院。”穆勒快步赶在皮特前面,说:“我们俩现在的年薪可是一百万,平均每小时114.3瑞士法郎,时间可才是真的金钱哦。”说着穆勒拨通了瑞士计程车公司的电话。
仅仅三分钟,一辆黑色的豪华奔驰430S出租车停在了两人的面前。“两位先生晚上好,很高兴为您服务。”一位西装革履满身绅士气质的司机对两人点了点头,司机的花白的胡子和额头深深的皱纹让人觉得是五十多岁的老者,可他上肢的肌肉看上去会比一名二十出头的健美教练更好,身上的礼服似乎都要被挣破了一样。司机接过了皮特那背了十来年的大大的行李箱搬入车内,随即转过头说道:“欢迎来到瑞士,法国的朋友们。”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是来自法国?”穆勒顿时警觉起来,不由得带着质问的口吻说道。
“呵呵,朋友,是飞机的班次和皮箱上的香根鸢尾花图案告诉我你们来自哪里的。”司机带着他那一成不变的微笑回答着。
“别多心了,老兄,赶快上车吧。”皮特拍了拍穆勒,将他推上了车。“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曾学过一首说瑞士人的歌谣,是怎么说的来着?‘瑞士国民心细腻,举止文雅又风趣,给人印象有修养,言谈话语也客气’哈哈,说得还真是一点也不错。”
“谢谢夸奖,两位先生,请问准备到什么地方来度过这段美好的时光?”
“琉森,当然是琉森,不过我们可不是奥黛丽赫本,我们要在那里工作,我们到勒曼研究院。”皮特拿出他的电子香烟咬在嘴里,夸张的回答着。
“很荣幸为您服务。”老司机欠了欠身,发动了油门。
太奇怪了,穆勒心想,在出行前他曾咨询过很多的瑞士朋友,甚至给瑞士相关部门打过咨询电话,却没有人知道有这个研究院存在,若不是在互联网一个极为生僻的网站出现过仅仅一句话的介绍(勒曼研究院,乔治·布兰登教授创立于1997年。)穆勒都会认为他手中的邀请函不过是愚人节的玩笑罢了。可眼前的这位老司机却似乎对如此冷门的研究院所在了如指掌,甚至不需要再确认门牌号!
皮特从上车开始嘴巴就没合上过,从瑞士的名胜美景到手表军刀,像刚喝了五瓶白兰地一样。穆勒无奈的“嗯嗯”搭着话,他一直紧盯着司机,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计程车没有半点异样,有条不紊的行驶在这个童话一般的国度,静谧的莱蒙湖像一位年长的先知一样,映照着秀美的山峰,弯曲的青石,甚至你能从中嗅到羊角面包的醇郁,瑞士咖啡的飘香。穆勒觉得自己开始有了困意,无法那么紧盯住司机的一举一动了,而皮特却还是那么兴致勃勃的像催眠曲一样的唠叨着。
突然,一个急转弯让车子一震,穆勒被打了一个激灵,“天,那是什么?”他随着司机因打方向盘扬起的右手,看到在其手腕处的一块黑色的纹身。那纹身纹的似乎是一头猪一样的动物,而它却长了一支长长的象鼻。“这个图案我一定在哪里见过。”穆勒心里想道,他飞快的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图案的痕迹,可似乎在他的脑海中有一段模糊的空白,而他可以肯定他想要找到的结果就在那里。穆勒感觉到自己额头开始冒出了冷汗,虽然他想不起那段内容,但能感受到那是一段充满了黑暗与邪恶,让他心痛绝望的记忆。
穆勒猛的转过头去,想告诉仍在滔滔不绝,烦不胜烦唠叨着的皮特他们两人的处境有多危险,他们已经陷入了一个圈套。他刚想开口,就感到皮特在他的腿上用手指隐蔽的画了一个圈,又用拇指按了一下,那是他们在高中时候定下的一组暗号,这个暗号的意思是:
不要声张,一切交给我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