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素知中官天下所疾,阴规诛之,然意未决。袁绍进门客张津,劝之曰:“黄门常侍权重日久,又与长乐太后专**利,将军宜更清选贤良,整齐天下,为国家除患。”进然其言。
蔡琰《汉末风云·何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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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赵柔和郭嘉与大队会和后,赵雷一路缓行,到了四月才施施然来到洛阳城外。吩咐“破军”“贪狼”两营在城外觅地扎营不可妄动,赵雷只带了“七杀营”入城。当初蹇硕送到交州的,除了天子诏书,还有他亲手签发的军令,因此赵雷一行入城时倒也不曾遇到麻烦。
赵雷早年在洛阳置下的府邸一直有人留守,他们已事先得到通知,一早便已将府邸内外清扫一遍。此刻一应人等由管家领着,都在府门外恭候家主。
入府略略休息片刻,赵雷独自出了门,去老师卢植的府上拜见。如今卢植虽领了车骑将军之位,但洛阳兵权尽被何进与蹇硕瓜分,卢植有职无权,门前甚是冷清。
卢府上下都认得赵雷,也不用通报,他轻车熟路地径直到了卢植的书房。书房中,卢植正在教导刚刚五岁的幼子卢毓读书,读的却正是赵雷在交州蒙学推广的《三字经》。这些年卢植官场失意,家中却是喜事连连。他与妻子方氏婚后多年,却一直未得子嗣。不知何故,前几年卢植却是用“枪”如神连连中标,方氏竟是一口气给他生了四个儿子。
“弟子赵雷拜见老师!”赵雷在卢植面前下拜。
看到自己平生最得意的弟子,卢植很是高兴,破例放了卢毓一天的假,让他自己去玩,小家伙兴高采烈地走了。
“宇霆,你不该来!”等书房中只剩下他们师徒两人,卢植收敛了笑容沉声说道。
赵雷微微冷笑:“有人不想让弟子在南疆安稳度日,弟子也没有办法。不过弟子既然来了,便要给那些躲在暗中的鬼蜮之辈一些颜色,让他们知道赵宇霆并非任人摆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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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赵雷已进京了?”蹇硕面露喜色问道。
案下一名垂手站立的内侍恭谨答道:“赵雷今日上午到了洛阳城外,中午入城回了自己的府邸,下午则去拜见他的老师卢子干。”
蹇硕又问:“他此次带了多少人马来洛阳?”
那内侍迟疑一下,看看蹇硕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答道:“约有四千人,而且他只带了三百余人入城,其余人马都在城外驻扎。”
“掩耳盗铃,没想到那名播宇内的赵雷亦不过如此!”蹇硕哂笑,“他人都来了,却又摆出这样在姿态,难道还想置身事外?岂不知他赵雷受天子诏命,将辅佐董侯承继大统的消息早已是街知巷闻。”
那内侍谄笑道:“全赖大人神机妙算,一早便命人暗中将赵雷奉诏入京,欲辅助董侯的消息传播开去,属下听说大将军在听说此事后大发雷霆,如今赵雷果真率兵入京,想必大将军当真要将他恨到骨子里去了!”
听到内侍提及大将军何进,蹇硕目中寒光一闪,阴声道:“什么大将军?何进那厮不过是一屠户之后,卑贱如狗一般的东西!我等内官抬举他,花费无数力气将其妹捧上一国之母的高位。何进凭其妹显达,竟全不念我等好处,却反过来与党人搅在一处,处处与我等作对,甚至欲将我等赶尽杀绝!嘿嘿,他怎知身边的那些世家党徒不过是借其权势翼蔽而已,还当真以为自己有什么德行,可以成为当世的霍光吗?”
顿一顿又问道:“如今天子的情形如何?”
那内侍压低声音答道:“仍然昏迷不醒,至今日已是第三天。属下已亲自问了太医令胡春,据他判断,便在这三两日之内!”
蹇硕沉思一阵,取过笔墨写好两封信札,吩咐道:“你将这两封信送到张、赵两位侯爷府上。”
那内侍领命而去。
蹇硕暗叹:“看来必须要给张让和赵忠一些好处了。哼,这两个鼠目寸光的家伙,死死把持着宫门甲士袖手旁观,坐看我与何进争斗。岂不知唇亡齿寒,若是我蹇硕败了,难道尽掌洛阳兵权的何进会放过你等不成?”
洛阳兵权,有七成在蹇硕手中,当然这只是在名义上,“西园八校尉”之中的其他七人,最少有三人背后另有靠山。天子在时,蹇硕尚可借天子之名指挥他们;一旦天子驾崩,他的将令是否还管用却是没有十足的把握。除了何进手中的三成兵力,还有一支足以影响平衡的力量,那便是由五百名宦官组成的“宫门甲士”。这些宦官都修习过宫门绝学《葵花宝典》,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练了较为初级的功夫,其身手却也远非寻常士卒可比,又因擅长联手合击之术,人数虽只五百,却可当千军万马。这支精锐一直被张让与赵忠两人把持在手中,蹇硕若想在来日的嗣位之争中战胜何进,却是必须得到两人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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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一方珍贵的白玉镇纸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砸的粉碎。
大将军何进在自己的书房中暴跳如雷,大声喝骂道:“好一个赵宇霆,竟敢率兵来助董侯那竖子与我作对!”
跪坐在何进下首的一个中年文士摇头叹道:“当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赵宇霆当代名士,谁知竟会与蹇硕这奸宦为伍。听闻此人定东莱、战九江、平交州、扫黄巾,可称武勇盖世。若他一意襄助董侯,恐比那蹇硕更难应付!”
此人姓张名津,字子云,南阳人氏。本为袁绍门客,后竟袁绍推荐成为何进幕僚。张津曾向何进进言,说张让等十常侍窃取大权,为祸天下,身为大将军,当整顿天下,为国除患。何进欲从其言,又恐势单力薄,不是宦官敌手。张津又献计道:“袁氏家族四世三公,海内名士归心,其门下有双杰:中军校尉袁绍素善养士,能得豪杰效命;虎贲中郎将袁术亦尚气侠。若能得此两人相助,则大事可成。”何进大喜,于是厚遇袁绍与袁术两人。又经此二人引荐,得到当时名士逄纪、何颙等人投效,羽翼渐丰。何进因此而分外器重张津,隐隐然将其作为自己麾下第一智囊。
此刻听张津如此说,不由得何进不重视,他紧皱眉头道:“依子云之见,我们该如何对付那赵宇霆?”
张津目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芒,沉声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此刻是生死关头,任何疏忽都可能使大将军大事功亏一篑,必须当机立断!”
何进身躯一震:“子云之意……”
张津面冷如冰,右掌向下狠狠一斩道:“杀!”
何进霍的起身,在室内来回走了几遭,有些犹豫地问道:“若能提前除掉此祸患自是最好。但听说赵宇霆武功极高,只恐刺虎不成,反受其害。”
张津似是早有计划,有条不紊地道:“据属下所知,袁本初与赵宇霆早年交厚,大将军不妨令本初以叙旧为名邀赵宇霆赴宴,却在宴上暗布五百刀斧手,于席间暴起杀之。料想赵宇霆武功再高,也是寡不敌众!”
“大将军不可!”何进尚未回应,却听到窗外有一人厉喝,随即推门闯了进来。何进本来大怒,但看到来人,面色却又缓和下来。从门外闯进的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须发花白,满面正气,正是原豫州刺史王允。
当年王允遭张让陷害入狱,被赵雷联结朝中多位重臣联名保奏,才得赦免死罪。他虽深恨宦官,却因力量有限,为免遭宦官再施毒手,只得改名换姓,离开洛阳,携家眷辗转于河内陈留之间。随着天子病势日渐沉重,十常侍逐渐失去对朝廷的控制权。而大将军何进则大肆拉拢世家豪族,势力急剧膨胀。王允忠直刚正之名天下皆知,名士清流无不敬仰,自然亦在何进招揽之列。王允感念当年何进亦出力保奏自己,便应其征辟担任了从事中郎一职。
对于王允这等老资格的名士,何进却也不敢摆大将军的架子,急忙上前几步相迎。王允面色不善,与何进见礼后落座,双目圆睁瞪着张津道:“张子云,老夫素来以为你乃大将军良佐,今日却为何蛊惑大将军行此不仁不智之事!”
张津脸上微微变色,拱手道:“我一心为大将军筹谋,子师公何出此言?”
王允斥道:“赵宇霆国家功臣,天子许之为社稷之臣,破格委以州牧众人,若以狡计杀之,岂非不仁?今蹇硕借天子之名调赵宇霆入京,分明是驱虎吞狼之计,若大将军与赵宇霆相斗,则正中蹇硕下怀,岂非不智?”
张津辩道:“不管赵宇霆原来如何,他带兵入京总是事实。若等到他先行出手,只恐我等皆无葬身之地!”
王允摇头道:“此言差矣!据老夫所知,赵宇霆此次入京,所带人马不过数千,随行的更有三位女眷。此分明是向大将军表明其来京不过是迫于诏命,绝无襄助蹇硕为虎作伥之意。”
何进闻言大喜,追问道:“子师公此言当真?”
王允拱手道:“今夜老夫将设家宴邀请赵宇霆,在席间会亲自问其此来以图。依老夫之见,到时他反成为我方臂助也未可知!”
张津在一旁阴恻恻地问道:“若事情不若子师公所料,赵宇霆当真要与蹇硕同流合污,子师公将何以待之?”
王允霍然起身,决然道:“我有挚友王越,剑术通神,天下无双。若赵宇霆当真欲助蹇硕,我当请王越出手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