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给贫僧化个缘吧!”一个身着一件大红色破烂僧衣的青年和尚逆着人流正穿行在昆山县的南街,遇着扮相稍微华贵的人总会停下来要求化缘,那一袭刺眼的大红色这几日都快要成为昆山县街头巷尾的一道风景线了。
“化缘?贫僧你大发慈悲给施主化个缘吧!”一名衣着贵气的胖子斜眼看了一眼眼前这脏不兮兮的年轻和尚,恶狠狠地说道,言罢放佛晦气似的急忙领着几个刁仆气冲冲地走了。
“化缘?有没有搞错?我也是在化缘呀!向我化缘!现在这和尚真是越来越没有素质,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胖子一面走嘴里还一面嘟囔着。
和尚自然是听到了,也不气,只是笑着摇摇头,也对,虽说江南多富庶之地但这几年被元廷加大力度的搜刮,又有水灾旱灾各种灾的,大家生活都不易!
“阿弥陀佛,愿我佛早渡施主超生!”和尚理解地看着那个胖子地背影,高诵了一声佛号。
这年头扮和尚骗钱也不是什么新奇的花招了,但是像他这样留一头漆黑长发的扮和尚要饭的还真是少见!想来自己这幅尊荣即使是真和尚也怕没什么人信吧!和尚心里苦笑道。
和尚是正儿八经的和尚,正牌皇觉寺小沙弥。
如果这样也能化到缘那寺里的其余出来要饭,不!化缘的师兄们岂不是亏了,好头发呀!和尚一甩秀发继续“施主给贫僧化个缘”去了。
“施主给贫僧化个缘吧!”
“化缘?贫僧?臭要饭的!装什么不好装和尚?太缺德了,就算要装也要剃个光头呀!”
“呃....”
“就是,想空手白狼!如今这些个要饭的越发没质量了”
“嗯...”和尚听得一阵无语,尴尬了一小会儿后只好一抖身上那件污秽不堪但仍看的出是大红色的僧衣,潇洒地一甩头发继续他的化缘大业去了。
“臭要饭的,长这么丑还耍帅!罪过罪过!佛祖收了他吧!”一个悍妇扭着水桶腰白了一眼和尚,撇了一句这么逆天的评价。
“臭婆娘!又没向你要,佛也有火!”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师傅说出门要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善哉善哉!”
“罪过罪过!出门化缘!出门化缘”怎么就是记不住,和尚心里一阵嘀咕,只是脸上仍挂着微笑,目送那位奇丑无比的女施主走后,一拍破旧僧衣扬起一篷灰尘,继续化缘去了。
“施主给贫僧化个缘吧!”
夜幕初降!一间半掩着门的破败祠堂前,披散着一头长发的年轻和尚,探头正从门缝间向里面看。
“没人?”和尚推开门自语道。
“施主贫僧给你化个缘吧!”和尚这才看清楚,原来祠堂内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一个人,一个年龄在五六十岁左右的老者,那老者脸色灰败,萎靡之极。
“小师傅到这里化缘怕是来错地方了吧!”老者蓦地睁开眼站起来说道,他身上的气势瞬间便不一样了,整个人一扫萎靡之气,那老者看起来身量颇高、颇为魁伟。
“所以贫僧来给施主化缘!”和尚笑着说道,眼睛却一直盯着老者的右肩,一支粗如儿臂的漆黑羽箭,整个贯穿了老者的左肩。
“小师傅说笑了,老朽不需要!小师傅请...”老者忽然气势又涨,眼中直如射出的是电光似的,逼视和着和尚道,右手指着门口。
“施主左肩上的箭伤只是草草处理过,虽然封闭了穴道不至于失血过多,但气血脉络闭塞的时间久了恐怕整个手臂都会废掉”和尚仍是盯着老者右肩不温不火地说道。
“小师傅懂医?”老者似乎权衡了一会儿,才问道。
“略懂!以前跟寺里的师傅学过点草药!”和尚说完掏出自己和尚证明的戒牒,封面虽然磨损的厉害,但是依然看得出皇觉寺三个字。
“小师傅是圆业圣僧的高足?”老者眼睛一亮道,知道这是和尚向自己释放的善意。
“圣僧?”和尚眼里浮现出师傅的那副连自己这个徒弟都不敢恭维的尊容来,虽然他知道师傅是一个有秘密的人,但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成了圣僧了。
“只是一个小药童罢了”和尚一笑,随意道。
老者这才似乎松了一口气,神态又萎顿下来,看起来似乎尚不如和尚刚进门那会儿。
“施主倘若再迟半会儿,整个右臂都会不保的!”和尚收起了笑脸,认真地又一次提醒道。
“请师傅为我治伤!”老者犹豫了一瞬间,似乎精神上还有些挣扎,但终究还是妥协了,伸手解了肩颈部位的几处大穴,然后在和尚的注视下伸手悍然拔掉羽箭。
“施主先生壮哉!”和尚看着箭羽上殷红的血珠,诚服道。
“嗯..!”老者一声闷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右肩的伤口彪出一道黑血注,似乎就要站立不住。
“请施主先生坐下,让贫僧为你治伤!”和尚一把扶住老者,轻轻将将他扶坐在地上,然后迅速地从腰间的一个大挎包里翻着,而老者始终都看似随意实则暗暗凝神地盯着和尚动作。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几乎不可见的几条黑色人影,此刻正在昆山县的大街小弄里纵掠,时如灵猫时如飞鹤,一看都是些好手。
“沈易儒这老东西还真不容易对付,受了闫老七一箭,在加上我之前全力施为的一掌,竟然还能躲得不见踪影,堂堂大教尊修为果然了得,所以大家越要小心,这一次不能再失手”黑暗中一名穿着在夜色中尚能辨出是白色披风的高挑身影对其余几个黑衣人吩咐道,口气中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地说道。
“是,罗长老!”几名黑衣人齐退一步,齐声道。
“你们几个搜南城,你们几个北城,你们几个..”
被称为罗长老的男声一一吩咐道,刚说完,只听唰地几声声,刚刚他身边的黑影便再一次蹿进了黑暗里。
“咳咳..”黑披风剧烈地抖了几下。
“沈易儒沈老头还真是修为惊人,我罗文素出师后还是首次受这么重的伤呢!”黑白披风的男子缓缓掀开遮住了半边脸部的斗篷,淡淡地说道,黑夜里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不过听声音似乎是个年轻人。
祠堂。
“小师傅对我的恩情在下来日必当做犬马报答!”老者脸色比之两个时辰前已经有些血色。
“佛门广大唯渡有缘,今日与施主在此相遇自然也是有缘,和尚不敢居功”和尚又恢复了先前嬉笑的神情。
“我沈易儒平生不欠人,小师傅尽可提些要求,只是须待此间事了”沈易儒一脸凛然道。
“原来是白莲教的沈易儒沈先生!和尚倒是久仰了,沈先生如此磊落,别说和尚只是举手之劳,即使有恩先生也算报了”和尚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旋即又复淡然地说道。
“哦!小师傅这话沈某可就有些不解了?”沈易儒的脚尖不自觉地向后挪了挪,笑笑说道。
“沈先生的行踪如今在江湖上可是大秘密,先生竟然愿意告知了和尚,足见沈先生磊落,你这个朋友我朱重八是交定了”和尚朝沈易儒一抱拳道。
“朱重八?”沈易儒一愣。
“是朱重八!师傅说贫僧不是和尚命,所以便没有赐和尚法号”朱重八笑着解释道。
“所以重八小兄弟也是为了明王令而来?”沈易儒话锋一转道,眼神再次变得犀利。
“师傅说重八不是和尚命却并没有说重八是皇上命,所以和尚只为化缘而化缘,如此,施主有缘再见!”朱重八见沈易儒已然对自己升起戒心,说完转身便走。
“重八小兄弟的大恩来日必报,今日因在下有些麻烦不想连累小兄弟,所以就不留小兄弟了”沈易儒朝那一袭大红僧衣躬身道。
“沈先生自己保重!不过重八以天下计,希望沈先生妥善处理明王令一事!否则天下必定再起干戈”说完朱重八一头钻进黑暗里去了。
夜风夹着丝丝细雨,黏黏的吹的人极不舒服,但是却吹走了困顿,这沈先生也太小气了,竟然怀疑我朱和尚,不如早些脱身免得招怀疑才好,和尚嘴上这么说,却掉头向来路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