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伦正在仔细翻阅哈齐齐刚刚派人送过来的一沓信件,里面有些甚至还没有打开封漆,哈齐齐在乎伦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将自己经手过的信件让乎伦在经手一遍,久而久之这已经成了他们父子之间的一个习惯。
空荡荡的书房里此时一个人都没有,这是乎伦的习惯,他在处理事情的时候身边不许一个人存在,而且不喜欢所处的环境里的光太亮,那样的话会让他生出自己完全暴漏在敌人视线之下的感觉。
此时少年神色阴鸷而专注地看着那些信,看起来让人根本不会将他和十四岁的年龄联系在一起,除了极少数人外,没有人知道可能也没有人会相信这个整个昆山县都臭名远扬的纨绔还会有这样安静的一面。
“萨西摩?”忽然一封签署着萨西摩的名字的信函出现在了乎伦的眼前,信封上面也没有签明日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乎伦在看这封信的时候,眉头不自禁地跳动了几下,不过旋即又平复了下去,如果这一幕让县府里专门负责收发信件的老魏看到了,必定会吓得屁滚尿流,谁都知道乎伦少爷跳动眉头的时候往往就是他要发脾气的前奏,但今天老魏的运气似乎不错,乎伦少爷竟然没有追究,要知道送错信件这样的事情,在县府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萨西摩是本县县丞撒西昆的亲弟弟,和乎伦并为昆山两害。
乎伦面无表情地将信抽了出来,却只是草草地看了看,便不屑地将信撇到了一边,同为蒙古小贵族,亦同为昆山县的出了名的纨绔,乎伦和萨西摩之间的交往自然而然地便密切一些。
乎伦忽然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刚要伸出去取下一封信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个充满阴谋意味的笑,又重新将萨西摩写给自己的那封信又拾了起来:“想要我的黑风么?”
“来人!”乎伦忽然对着门外喊道。
“少爷请吩咐!”立刻便有人出来答道,每次只要乎伦独自关了门在书房,房间外最少都会有四五个人候在那里,以方便他随时差遣。
“给我叫沈覆...”乎伦淡淡地吩咐道。
门外的几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似乎是在询问彼此是否知道有这个人,要知道以他们对县府人员的熟知程度就是角落里跑过的老鼠他们都知道是公是母,却独独没有听过这名字,莫非是新来的?几人心里同时想道,但是却不敢迟疑,更不敢多问,闻声,一人已经飞快地去找沈覆去了,耽搁了乎伦少爷的事那可是比耽搁了县太爷哈齐齐的事还要严重。
“少爷!新来的那个沈覆有人看见几个时辰前和吴捕头一块儿出去了!”那名去找沈覆的下人,只花了最短的时间便确认了县府确有沈覆这个人,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探知沈覆的行踪,便匆匆回来向乎伦报告。
”派人出去找了么?“过了许久房里才传来乎伦的声音,但就是这一小会儿却等的这几人一阵心惊肉跳。
”去找..找了..已经“刚刚去找沈覆那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仍是有些后怕,有些哆嗦地回答道。
非是这几人胆小,要知道此刻侯在乎伦书房门外的这几位在别人眼里可都是乎伦少爷身边的红人,之所以连这几位在别人眼中是红人的人都这么害怕,实在是因为房里的少年太过难伺候、太过可怕!
乎伦私设的刑房里的刑具,比县府大牢里的更齐全也更花样百出,他在折磨人这方面似乎有着无可比拟的天赋,他总是能发明出一些让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刑具,有时在县府大牢里严刑拷打几个时辰,尚不及在乎伦私设的刑房里待几分钟。
他们这几人之所以如此兢兢业业,是因为他们比县府里其他的人更知道,乎伦的刑房究竟有多可怕,也比其他人更明白这少年有着一颗如何残忍毒辣的心。
乎伦又细细地回想着沈覆的样子和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所做的任何一个动作的细节,这是他习惯,他喜欢从细节上来判断一个人,派出去摸沈覆的底的人也已经回来了,他的家庭出身也没有什么问题,似乎可以培养。
“吴长贵...”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个恶毒的表情,他非常讨厌自己的人和吴长贵走的近...
明目张胆的在县府里发表一些反元的言论的吴长贵竟然深得父亲的信任,成为他最仰仗的左膀右臂,无论是在县府里的地位还是在哈齐齐心里的地位,竟都稳稳压了齐如松一头,这是乎伦最不理解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吴长贵早就进了乎伦的刑房了。
“吴长贵总有一天少爷会让你领教到少爷的手段的!”乎伦在心里冷冷道,一想到吴长贵竟然敢当自己的面将自己称作小鞑子,他的心里便恨得牙痒痒!直欲将吴长贵千刀万剐了才能出了自己心里的一口恶气。
乎伦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不去想关于吴长贵的事情,又开始阅览剩余的那些信件来。
整沓信里大都写的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经过一番筛选最后留在他手里的便只剩下四封了,其中一封还是撒西摩给他写的。
有一封信分明被哈齐齐拆阅过了的,这并不稀奇,但稀奇就稀奇在他又重新用火漆将密封了起来,虽然那上面没有标注姓名但光见哈齐齐如此小心谨便知新的内容是何等重要,所以乎伦首先将那封信打开来看。
乎伦一连将这封信看了几遍,信上面只草草写了几个字:“贵人已入昆山境内,务必保护周全”
虽然除了这几个字外,便再也没有任何落款,但乎伦却一眼看出这封信是谁写的,这种字体他太熟悉了,这是当今丞相脱脱大人的亲笔书函,所以看完信后乎伦也学哈齐齐那般将这封信用火漆重新封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个单独的地方。
乎伦鄙夷地看着目下手上拿的这封信的落款的那个名字——阿鲁图,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将信从信封里抽出,临阵逃脱的人写的信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他实在想不通为何这个人还有勇气活着。
“要兵?”乎伦冷笑着说道,他只花了极短的时间便看完了阿鲁图的信,信中阿鲁图大致分析了上次兵败的主要原因,一股脑将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朵儿只班刚愎自用上,然后希望各府县能私自以府县的名义借些士兵给他,能让他将功赎罪,并发誓这次他必定可以清剿方国珍云云...
“幼稚!私下借兵莫非是想造反么...”乎伦冷冷道,然后直接将那信揉成一团丢到了纸篓里,原来生了个猪脑子,难怪会打了打败仗。
乎伦拿起他所选出来的最后一封信,信上落款的是一个他也不熟悉的名字,但是信上的内容他倒是很感兴趣。
信里写道:“马鞍山近日有大股山贼出没,请求县府出兵灭匪...”
但乎伦看到哈齐齐的批示是搁置,父亲是想先处理贵人的事么?乎伦看着哈齐齐亲手批复的那两个字摇了摇头,心里已然有了计划。
这么好的实战机会他如何会放过,再说了江南现下到处闹匪,可是昆山一带在他们父子的治理下向来都是太平无事,这些人竟敢跑到自己的地盘来闹事,他倒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有几个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