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各家对南宫胜雪被三公主宣召入宫之事,均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卫府都未曾有任何动作,旁观者就更不会多事了。
卫宋打算给自家三少爷递信去,还未出卫府就被人绑了扔到卫老夫人面前。
卫老夫人冷冷地吩咐道:“让卫管家管住他这小儿子,少到少爷们面前挑拨是非。府里各人不得议论此事,如果谁往青州透了消息,一家子都撵出府去。”
卫秀儿也被卫老夫人拘在了房里,严令在卫祈回来前,不准她外出。
“奶奶,三公主无故宣召胜雪姐姐进宫,还不知道会是怎样,若不通知三哥哥,他回来必会埋怨家里的。”卫秀儿急急道。
“姑娘家瞎操心,三公主金枝玉叶,大方知礼,怎么会为难小小百姓。”卫老夫人笑眯眯地道,却仍未解了她的门禁。
那边李家里,李骑月也是万分焦急:“哥哥,三哥走前不是拜托过你多多照看胜雪姐姐吗?”
“我自然照看了,但宫里的旨意,谁也不能抗旨吧,你总不能要哥哥冲到宫里去要人吧。”李骑山闲闲地坐着。
“可是秦戈微那丫头,从小就爱玩阴的,她召了胜雪姐姐,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李骑月拉了自家大哥的手,“哥哥,你帮帮她!”
李骑山还是不动,淡淡道:“月儿,难道你没有想过,若是没了南宫胜雪,你与卫祈或许就能在一起了?”
李骑月身子一僵,松开了哥哥的手,低了头道:“哥哥,若是胜雪姐姐有事,三哥回来若是知道了,必会伤心的。”
“若真是这样,他怪不到我头上。”李骑山摸了摸李骑月的头,“也怪不到你头上。”
徐嬷嬷扶着太后娘娘,缓缓地穿过长廊。天气暖了,园子里也自是添了许多颜色,花红柳绿,娇媚动人。太后停了步,似是对那几株虞美人来了兴趣。
徐嬷嬷偷瞧了几眼太后的脸色,见她神色安适,便小心说道:“太后娘娘,南宫家那位还等着太后娘娘搭救呢。”
“若不是卫祈那小子出了城散心,哀家才不去管这档子闲事。”太后语气有些不满,脸色却是未变,转了身继续朝秦戈微殿里行去,“微儿也太任性了些。”
“三公主自小被皇上太后娇宠着,哪有过挫折。无非孩子心性,不甘心罢了。”徐嬷嬷笑着道,又看了太后脸色,犹疑地看了看四周再开口,“老奴听说,卫少爷出城是为了南宫家那位。”说罢只感觉到胳膊上搭着的太后的手紧了紧。
太后转过头用怪异地眼神看了看徐嬷嬷:“说。”
徐嬷嬷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熟知太后脾性,知道太后不喜身边的人嚼舌根,可惜自己已经答应了那位,只得硬了头皮继续道:“听说南宫家的老爷在安阳郡被人掳走,那位求了卫少爷,卫少爷这才连夜出城去了安阳郡了。”
“糊涂东西。”太后冷哼了一声,“上次为了她打了那魏大夫家的孩子也就罢了,这次又替她寻老父去,卫家的人也是糊涂。”
徐嬷嬷见目的达到,也低了头,扶着太后,不再开口。
一行人到了三公主殿前,之间南宫胜雪直挺着身子跪在门外。太后是第一次见这南宫胜雪,忍不住多多看了两眼,单薄削瘦的身子掩在春衫里,发丝柔顺地披在背上,脸上还有掌掴后的痕迹。看着倒惹人怜,但她心里对胜雪已是不喜,有了些偏见。
“微儿给皇奶奶请安。”秦戈微带着哭音,闷闷地对着太后行礼。余光见太后伸过手,秦戈微顺势搭了上去起了身。
“皇奶奶。”秦戈微抬起盈盈水目,泫然欲涕,脸上一片哀色。
太后拍拍她的手:“好了,皇奶奶知道你心思。”又看向胜雪冷冷问道:“你就是南宫胜雪?”
胜雪只觉得双腿已经失了知觉,只是强撑着不倒罢了,她低首伏地:“民女南宫胜雪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点点头,却看到她伏在地上的手腕间露出一截玉镯子,大失惊色,丢开了秦戈微,忙上前盯着胜雪的手。
“这是……这是……”太后有些恍惚,继而神色一变,厉声问道,“你这镯子,哪里来的?”
跪了大半个时辰,胜雪心神已经有些不济,伏在地上微闭着眼睛低声道:“回太后娘娘,镯子是卫……卫大人送的。”
“他……混账东西!”太后捏紧了手,对着徐嬷嬷喝道,“去把那镯子给哀家撸下来!”
胜雪抬起头,满眼惊惶:“太后娘娘……”
秦戈微疑惑地看向徐嬷嬷,徐嬷嬷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情,然后上前拉了胜雪的手准备取镯子。
胜雪挣扎着:“不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太后此刻心里怒火冲天,哪里听得进去,板了脸冲徐嬷嬷喝道:“做什么?还不给哀家取了!”
徐嬷嬷召了小宫女拿住了胜雪,然后取了镯子。胜雪只觉得又委屈又惊慌,但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子执念,不想丢开了那镯子,手指一勾又勾住了镯子。徐嬷嬷心里一动,使劲一夺然后却是微微松了手。
啪嗒。血玉镯子碎成了三截。
胜雪愣住,这是祈郎送她的定情信物,此刻玉碎,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太后勃然大怒,指了胜雪道:“拉下去,给哀家打她二十板子!”
徐嬷嬷和秦戈微也被太后的神情惊到了,互相对视了一眼。旁边的小太监拖了胜雪下去,太后牵了秦戈微进殿里,转身朝着徐嬷嬷道:“把玉拾起来。”
徐嬷嬷用手帕子包好碎玉,跟在二人身后进了殿内。
进得殿内,倚在太后怀里的秦戈微却并不高兴。本来只想闹一出争风吃醋为情所伤的戏码,让众人知道,她之前对卫祈的亲近乃是一片真心而非其他。哪知太后一到并没有像她预先想的那样斥责她再带了南宫胜雪回去,而是发了这么大一通火,此刻竟要打南宫胜雪的板子!
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控制,秦戈微有苦说不出,却只能继续在太后面前继续扮哭演痴。太后半晌也平复不了自己的心情,看着那三截血玉,只觉得心口发疼。
“去看着,打完板子就送出宫,哀家这辈子都不想看到她!”太后指了秦戈微的贴身宫女道。
秦戈微听出太后的意思也不想要了那南宫胜雪的命,朝自己的贴身宫女轻点了头。宫女低头应了,出得门来。
行刑的小太监们虽未得任何指示,但也知道自己打的正是太后心头肉卫少爷喜欢的女子,既然是心头肉的心头肉,他们自然也没有下力气。但这一下一下也够身娇体弱的胜雪受了。小太监见三公主的贴身宫女出来监刑,双脚站的姿势竟是打死,只是之前已经打了大半了,只得加了力气狠狠打完剩下的板子数。
胜雪痛得呼不出声,含着一口气幽幽地晕了过去。小太监打完住了手,宫女上前看了一眼,摆摆手:“送回去吧。”
殿内,太后看了半晌那血玉,眼眶湿润。秦戈微不敢作声,她也不知道那镯子到底有些什么过往,竟让太后那般恼怒。瞧见自己的贴身宫女回到殿里,她也舒了一口气。
太后站起身来:“吩咐下去,今日之事,不准泄露出去,有多嘴者,妄自议论者,按宫规处理。”说罢回了宫。
太后离开后,秦戈微也是一身冷汗,只盼那南宫雪莫要出事。晚间时候,她唤了小太监去韵妃宫里打听,半晌小太监回来道皇上本来准备去韵妃宫里用晚膳,但太后身子不适,皇上又去探太后了。她低低地叹气,半天心思却是白费了。
丁丁被送回府来一身血污的小姐,边哭边让人抬了小姐回屋,然后急急招了大夫。南宫府里常年养着为胜雪调理身体的大夫,所以来得极快。来人不停摇头,道是小姐身体过于孱弱,加之外伤,已经是伤了根本,开了方子和药膏,嘱咐着丁丁要小心照顾。丁丁替胜雪细细擦过药,小丫鬟又送上了药来,哪知胜雪一喝便吐,强灌了几次,才喝下了小半碗。丁丁六神无主,老爷不在,府中无人可依,莫管家有心无力,她只得去卫府寻了卫宋,却被告知卫宋被自家老爹关了起来。
丁丁失魂落魄地回到府里,发现胜雪开始低烧,她按着大夫吩咐用清水湿帕为小姐冰额降温。
“祈……郎……”胜雪低低地呢喃着,她晕晕乎乎却不清醒,只觉得头又晕又痛,身上火辣辣地一阵疼。祈郎,祈郎,祈郎,她趴在床上,眼角不断渗出泪水。
丁丁听到小姐的低声呼唤,唤的是卫祈,却不是喊痛,泪如雨下,想抱着小姐又怕碰痛她,只能扶着床沿低低地哭唤着:“小姐……”
前院里莫管家吩咐着几个青壮汉子:“快往安阳递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