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权柄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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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京郊南隐寺

由城北承盛门出京都二十里处有一山,名增寿山。山高近五千尺,北接莽原,南延京水河。山林青翠,郁郁葱葱,风景很是幽丽。山腰有一寺,名南隐寺,地占数百亩,僧人过千。

据传当今圣上德烈皇帝雄才大略,戎马一生,十七年前灭齐楚两国破南蛮北夷,却因他犯下杀生无数,在一统江山正值盛年之时被一种不知名的怪疾袭倒。幸得卫皇后亲至京郊南隐寺虔心焚香跪拜三天三夜,终于感动佛祖,以己之命为德烈帝增寿延命。帝心感动,追封卫皇后为孝贤敬纯皇后。而南隐寺所处的山,则被德烈帝赐名为了增寿山,并严令禁止任何人在山中修建别院。因此这风景秀丽的增寿山上,除了南隐寺外,竟再无其他建筑。

名不见经传的南隐寺,经此一事,香火鼎盛。而后历经多次修缮,如今的南隐寺早已不是十七年前仅有数十亩地、数十僧人的山中小寺了,隐隐成为与举行皇家祭祀的皇家大佛寺,南方千年古刹东林寺齐名的三大名寺。

大佛寺是皇家御用,东林寺太过遥远,因而南隐寺成了北方特别是京都,上至权臣贵妇,下至市井百姓最爱去上香的地方。每逢初一、十五,南隐寺人满为患,拥挤不堪。

当然这个世界总是有特权阶级存在的。虽然德烈帝禁止在增寿山上修建私人山庄别院,但这并不妨碍南隐寺住持无智大师扩建禅院。这一个个精心布置充满禅意的院落,便成了权贵们争相租赁的地方。当然这租金可不叫租金,乃是各家各府为结佛缘奉献的香火钱。

“你这个院子怎么看都比我的那间舒服,啧啧,还有这茶,无智这个老秃驴真是偏心。”院落古柏下石桌旁,一个蓝袍家常打扮满脸髯须的中年男人,牛饮一杯手中的清茶后啧啧出声。

“堂堂一国之太尉,世家李氏之族长,居然会计较一间寺院禅房,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你太尉府的堂皇富丽可是在京都城内出了名的。再者,上次不是你说这茶喝着没味道,这会儿可别埋怨无智大师。”对坐的中年男子一袭秋香色文士打扮,说完用右手食指、拇指按住紫砂杯沿,中指顶住杯底,轻轻啜了一口。

蓝袍男人愣了一下,嘿嘿一笑:“行了,我说不过你。还是说正事儿吧,我问你,老爷子是不是打算把那小子接回来了?”

文士放下茶杯,右手食指敲击着石桌:“派去的人还没传消息回来。不过估摸着就该这一两天了。”

蓝袍男人眼珠一转:“这京里怕是要不太平啰。”

“太平了十七年了,也太平够了。”两人视线相交,然后齐齐投向院墙外露出的一树黄叶。

南隐寺外人头攒动,虽是热闹却很有序。寺前有棵粗壮的上古银杏,黄叶翩翩,在初秋的阳光晕染下,抬眼望去,暖黄如佛光。

卫祈停下奔跑,靠着古树大口喘息。看着面前虔诚的人们,或着布衫,或着绫罗绸缎,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却是清一色的古装。尽管左肩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但他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娘的,老子这是穿越了?

自己只不过做了一个和松岛姐姐亲密接触的梦而已。却在尽兴之时却被一个长得像毕姥爷的大叔拉开,正要狂躁激动地骂人的时候,额,梦醒了。

恍惚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碧空青林。这里是哪里!

卫祈猛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睡在,荒,山,野,岭!难道昨夜不是梦,是遇见蒲老爷子书里写的狐狸精了?

抓抓头正疑惑间,卫祈摸到自己一头长发,吓得跳起来,再一摸,还好,还是男人。就在这时,身体条件反射般地向左一偏,顺势滚到一边。“嗖”,一只弩箭钉在原先卫祈站着的地方。

卫祈刚收住继续滚的趋势,一只弩箭又跟上来,擦过他的左肩,划破衣服留下一道不深的血痕。卫祈回头一望,十多个蒙面黑衣人散布在身后几百米的山坡上,他来不及多想,也不敢再停留,只得依靠着山林遮掩躲避着,发足狂奔。亏得这身体体力好,又够灵活,似乎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有种莫名的感应,很多次都是靠着犹如神助的身体反应这才没被黑衣人抓住。

整整一天一夜,卫祈不敢停下脚步,直至南隐寺前看到人头攒动,这才停下来。他不敢多歇,一闪身就钻入了寺前的人潮中,跟随着信徒们进了南隐寺大门。寺内烟火缭绕,信男善女们虔诚地磕头期许着。他凭着本能左穿右绕,绕过香火正盛的大雄宝殿,本只是想避开人群,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

与前寺的热闹不同,卫祈仿佛走进了一个幽静,青瓦白墙,郁木葱葱,曲径通幽。

“阿弥陀佛,此处乃是私人禅院,施主请止步。”

卫祈回转身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双手合什面带微笑地盯着他,这才惊觉,这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自己的,而这具反应灵敏的身体居然没有丝毫感觉。

“在下一时分心误闯贵寺,愿大师原谅则个。”卫祈也不懂这个时代的礼仪,双手抱拳回道,心想姿态放低点总是没错的。

“施主有礼了,还请由原路回正殿出寺。”老和尚低低念了一声佛号,转身离去。

卫祈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进退了。出寺,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否还跟着自己,或者正埋伏在附近。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个鬼情况!”他咬牙,真想大吼一声,又怕再招了奇怪的人出来。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两天一夜了,却还不知道自己身处的情况,一睁眼就是莫名的追杀。极度郁闷的他使出全力一拳挥在身旁一棵古木上,却不想这身体劲道太大,引得古木扑簌簌地落下一地黄叶。

“啊啊啊……混蛋……”跟着黄叶落下的,还有一个红衫美人儿,直直地就砸在了卫祈身上。

卫祈倒在地上,搂着从古木上砸下来的暖香,晕过去前靠着脑中最后的一丝清明想着,原来天上真的会掉林妹妹,但是下次出场可不可以不要那么重量级啊。

李骑月幽幽地回过神来,只是偷偷跟着自家老爷子出门,爬到树上想偷窥一下老爷子约了谁,没想到刚上树没多久就被一个疯子一拳打了下来。想撑起跌得快散架的身子,却发现自己被一双手紧紧扣住了身子,而那双手握住的地方正是自己的胸前。李骑月大窘,羞红了脸,挣扎了几下破口大骂:“该死的混蛋,松手!”

身下的人却纹丝不动,李骑月又羞又怒,急得快哭出来了。

卫祈恍惚着醒过来的时候,怀里的林妹妹正对着自己的一双手又掐又捏,掌中的柔软温热让他忍不住搓揉了两下。

怀里的身子一僵,只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混……蛋……放开我……”软语相求,卫祈自然手一松,美人儿立马撑起身子站起来,一脚踢向卫祈。

“登徒子!居然敢对我动手动脚!”李骑月此时脱离了魔掌,又回复了本来的泼辣性子。

白墙下的院门打开,一个蓝袍男人探出身来:“月儿。”

李骑月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自己的父亲李勇德,依旧没收得住自己的脚,踢向了卫祈的脑袋。

“抱……歉……”然后,卫祈头上吃痛,看着远门上匾额上的“浊筑”两个字,神思一松,就那么再次晕了过去。

“月儿!胡闹!”李勇德看到自己女儿踢晕了人,走过来教训了一句,然后踢了一下卫祈,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看卫祈没有反应,他皱了皱眉:“真晕了?”

“喂。”李骑月蹲下身子,打量着这个浑身脏兮兮晕过去的男人。黑发下比女子还秀气的苍白面容,微微轻蹙的眉间却自有一股英气。还是个挺好看的男人,李骑月暗暗地想着,看向他之前覆盖住自己胸前柔软的那双手,忍不住又羞红了脸颊。呸,臭男人,登徒子,她恨恨地骂着。

“咦?”李勇德惊诧了一声也蹲下身来。

“爹爹,怎么了?”李骑月望向自己父亲,一头雾水,不解这个陌生男人怎么能引起父亲的兴趣。

“这小子……啧啧,还真是像啊!”李勇德砸巴着嘴巴,“卫老二,你出来!”

“老小子,在小辈面前别这么喊。”院内传出文士悠悠的声音。

“你出来看。”李勇德说完就沉默了。

文士穿过院门,背着手走过来。李骑月乖乖地喊了一声:“卫叔叔。”文士含笑点点头,站到李勇德身边:“这是谁?”

“你自己看。”李勇德一脸古怪的笑意。

文士蹲下身,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卫祈。

“像不像大姐头?”李勇德闷闷地笑起来。

李骑月觉得此刻的这个场景有些诡异,三个大活人围着一个晕过去的陌生男人打量着。但是她识趣地没有发问。

“这……难道他是……”文士和李勇德相视一眼,“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