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风雪夜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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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044——风之序曲上

那天早上,当我从甜美而幸福的睡梦中醒来,我看到床头那一沓钱,却不知道十二郎的去向。不过我知道他不会走,不会抛弃我,他肯定去弄钱去了。我站在门口,雪已经停了,天地一片净白和纯美,仿佛所有的肮脏、丑陋和罪恶都被掩埋了。看那雪地上有两纵脚印,向不远处的楹联廊园的入口处延伸而去。我情不自禁的笑了笑,我知道那是十二郎的脚印。我踩着他的那些脚印,一步一步随着他的步伐走着,感受着他走路的样子,走路时的心情。走着走着,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内心深处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开心和快乐。

我站在楹联回廊的入口处,望着那玉带一样的山路,脑海中突然想起十二郎的呼唤声,小烟,救我,我不想离开你。我大惊,可当我仔细凝听,却什么也听不到,只是突然感觉很不好,很烦躁,胸有点闷。右边眉头也突然紧跳不止,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一般是不相信这个的,但是我的感觉却很不好,很不好,好像会出什么大事似的。女人的第六感一向是很准的。脑海中突然又传来十二郎的声音,他说,小烟,救我,我不想离开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声音痛苦而悲切,让我感到害怕和恐惧。

我决定去找他,说去就去,台阶上还遗留着他的脚印,我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脚印,小心而快速的下着堆满积雪的台阶。天空突然飘起了雪,大颗大颗白梅一般的雪花飞洒向天地的任何一个角落,我却没有心情去欣赏它的美丽。越向下,他的脚印越来越淡薄,被刚下的雪花给掩盖了。渐渐的他的脚印都不见了,仿佛他从没有下过山,或者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然后,我看到了十二郎。

十二郎倒在台阶上,从他胸膛里流淌出来的热血已经融化了他身下的积雪,血水沿着台阶蔓延下去,交织成一副诡异而可怕的图景。我飞扑向他,他已经奄奄一息。他以为看见我是死亡前的幻觉,我知道不是,我呼唤他,竭尽全力而又痛彻心扉。他说过的话我全都记得,可是,他就这么扔下我一个人,去了那不知名的世界,我怎能不伤心不难过。以前他跟我说人死后会去天堂,会住在星星里,我不知道天堂在哪里,但我知道人死后绝不会住在星星里。可是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我开始相信人死后会去天堂,会住在星星里。

我知道我终究都会失去十二郎的,可是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快。当雪花飘舞,当他闭上双眼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十二郎,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我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当我拿着挂在十二郎脖子上的那些钥匙,用其中一把打开他一直最宝贵的那个柜子的时候,我看到了柜子里所有的东西。以前我一直想看看他都藏了些什么东西,可是他总是不让我看。

我看到玩具手枪,弹弓,钢笔等等许多小玩意,我知道那些都是十二郎他爷爷给他的礼物。柜子最下面两排摆放的东西很奇怪,有枝江大曲酒瓶,有白云边酒瓶,我记得这些都是我喝过酒的酒瓶;还有我用过的唇膏;还有一个小盒子,我拿起打开看看,是一些脚趾甲的碎片,我知道那是十二郎趁我醉酒的时候帮我修剪的;还有一个茶杯,我想起来了那是天灵古寺里丢失的那个茶杯;还有卫生纸包裹着的6个东西,我打开其中一个居然是我用过的卫生巾,我急忙打开其余5个全都是卫生巾;还有半截香烟,我细想了半天才记起那是我随手扔在地上的;还有许多,许多,许多,全部都是关于我的东西,看到这些东西,我的心好痛,痛得我无法呼吸,痛得我泪流满面,痛得我站立不稳。我痴痴的看着这些东西,内心咆哮了千万遍,你这个傻瓜,大傻瓜,天底下全世界最大的傻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听你的话,我不能不伤心,我不能不难过,我不能活下去了。没有了你,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我转身去厨房拿过那把菜刀,狠狠的切开了左手的大动脉。那刀下去很痛,但是却带着一种快要解脱了的快感。我哭着笑着看着鲜红的血液从手腕处汹涌而出,一步一步转身缓缓回到卧室,我将他收藏的关于我的所有东西一一拿出来摆放在床上,然后我换上了他给我买的那件天使情人婚纱,躺在床上那些东西的旁边,我抚摸着凝望着那些东西,有手中握紧那支风箫,风箫上残留着十二郎那温柔而深情的气息。我仿佛看到了十二郎,看到他在傻傻的可爱的纯真的笑着,我微笑着说,十二郎,你一定要等我,很快我就会来陪你了,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我感觉越来越冷,越来越疲惫,越来越困,好想睡觉。我知道我的血放得差不多了,我知道再过不久我就会去天堂里星星里找你去了。我很开心,很快乐,真的,不痛,一点都不痛。能再见到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然后我无力而虚软的合上了双眼。黑暗中,我轻声说,十二郎,等我,我很快就来了。然后我笑了,我知道我的嘴角处开着笑容,你最喜爱的笑容。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以为我会看见十二郎,可是让我很失望,我没有看见他。倒是看见了刘妈妈,黄阿姨,张大叔他们,他们一个个红着眼守候在床边。我知道我没死成,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要让我活着?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让十二郎等我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