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龑死去的第二日,闽王王审知便传檄天下,声讨南汉无君无父,妄图称帝,藐视中原王朝,他已建立西征大军,穷闽地之全力,与南汉决一死战!
黎明,漳州西征大营的校场上,各色旗帜随风飘扬,出征南汉的闽军排列成阵,正等待着接受闽王王审知的检阅。
随着几声炮响,一杆旌麾大旗从校场入口处缓缓出现,王审知在一些闽地重臣地簇拥下,众人都是坐于军马之上,徐徐进入而来。
待王审知等人纷纷下马,往校场高台上立定之后,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已是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台上的王审知。
“南汉刘龑无道,横征暴敛,奢华无度,民不堪命,百姓受难,颠沛流离,妻离子散,今上天降威,刘龑暴死于江湖术士之谣言之下,此乃皇天之雷霆之怒!我闽地添为邻邦,深感南汉百姓之疾苦,本王不才,愿从天命,替天子行正道,为救南汉百姓于水深火热,特发兵西征!”王审知悠长低沉的声音,传遍整个校场!
待王审知说完西征檄告,将旁边司礼太监递上来的线香插入早已准备好的香案之中,再后退一步,望北而拜,闽地百官和校场内所有闽军士兵自然也都是全部跪倒叩头。
跪毕,王审知居中立定,“请虎旗,命泉州刺史王延美为西征主帅!”
校场内顿时战鼓擂响,高台上走出一位年约四十,肩宽背阔,双眼炯炯有神,一脸肃然地单膝跪于王审知跟前,双手接过后者手里的一枚刻有虎字的小旗,然后立起身来转身,将旗高捧过头,高声喊道:“闽军必胜!”
校场内欢呼声雷动,震天动地,直冲九霄之外,经久不息!
王延美是闽王王审知三弟的儿子,自幼习武,随着王审知入闽,一路征战,累功积至开国县公,现任漳州刺史,统制闽地西部军事。虎旗一直意味着是以虎卫为主,另抽一定数量的边军为辅的作战编制,又是兼任虎卫主帅的王延美,被闽王王审知任命为西征主帅,可谓是众望所归。
台上众人之中,唯有王延钧露出一丝失落神色,但也是稍纵即逝。
出征祭告结束之后,闽王王审知等众人皆是返回了大帐,接下来将是正式商定西征策略,王怀安也是跟随在后面。
王审知已是高坐于主帅位之上,一身盔甲,双腿八字张开,右手柱着把大剑,环视了下四周,待众人都是坐定之后,徐徐开口说道:“诸位,征西大计是我闽地十几年未有之国家大事,成则国势日盛徐图北,敗则窝于闽地而不出!本王主闽以来,对外向中原王朝称臣,对强吴也是卑躬屈膝,对内宽民利国政策不断,直至今日天降良机,诸位定要齐心协力,打好此仗,得胜之日本王定论功行赏,不过,如有懈怠延误战机者,定斩不饶!”
一身戎马的闽王,言语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沙场杀伐之气,刚才几句恩威并施,先是阐明了此次西征对于闽地之重要性,更是许臣下之后赏,当然也是提醒在座各位要抛开成见,众志成城,如有忤逆之事也是轻饶不得的。
见众人都已是听入耳内,望向右首第二位的王延美,问道:“延美,你已是西征主帅,心中可已有征战方略?”
“秦汉时期都有两场南征嶺南之战,毫无例外的都是兵分五路。一则多路进攻,声势较大,可从心理上压倒南汉,二则可迫使南汉在漫长的战线上同时应战,难以互相声援,互为犄角。”王延美久涉军事,对于古时的一些战事也是极为了解,他拿出秦汉时期秦皇和汉帝的南征方略来回答,自然是偏向于古策。
场中众人,包括王延钧都是点点头,显然大家都是同意此策略的,主要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秦汉都是凭借此分路合击之策,成功拿下嶺南的。
而坐于最下首的王怀安则是轻微地摇了几下头,却是被正在环视四周的王审知掠入眼内,不由大声问道:“王郎将,可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场中众人听闽王王审知突然向王怀安问计,不由纷纷侧目,望向王怀安,盯视着后者。
王怀安面不改色的站起身来,走到营帐正中间,向王审知抱拳行礼之后,望着王延美,缓缓问道:“敢问王帅您说的西征策略,需要动用多少兵力?”
王延美不由皱眉答道:“起码二十万左右,最低也要十五万。”说出之后,就知道自己刚说出的策略致命弱点了。
闽王的虎,豹,熊,狼四支亲卫军,另有常驻边关的西北军大营和漳州大营,共计十万左右主力军队,再算上一些各地城守部队,满打满算勉强才能凑出十五万,何况也不可能将十五万军队全部交于王延美去实施此次西征军事。
“末将以为秦汉都已是统一了中原及江南的大王朝,自然是兵多将广,可大规模调动军队,分五路倾泻而下,一战而成,但我闽地与秦汉毫无可比性,我们根本派不出如此大数量的部队,这是其一。其二是,秦汉是自北而下,而我闽地目前则是从漳州进军南汉,情况完全不同。”王怀安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闽王听完之后,暗暗点点头,内心想道,还是王爱卿理解了闽地朝堂的难处,不由称赞道:“王郎将是结合了我闽地的实际情况而言,本王也觉得言之有理,秦汉之强大,我们再如何信心膨胀,也不可同日而语啊。”
“臣仓促之下欠缺思虑了,请王上恕罪!”王延美深感歉意地起身叩首道。
“无妨,起来吧,延美能说出秦汉之策略,也是一个不错的参考。”王审知微笑着示意王延美坐回去,又望向并未退回自己座位的王怀安,说道,“王郎将既然能看出秦汉南征策略不适用于此次西征,可是心有定计,不妨说出来。”
王怀安对着王审知抱拳行礼说道:“谢王上,那末将就说说内心的想法。”
又向场内诸位闽地重臣及将领抱拳行礼之后,侃侃说道:“闽地十几年来虽是国泰民安,但毕竟受地域大小限制,可调用兵力和物资都是有所限制,所以末将觉得不可兵分行进,而应汇聚一处,重拳出击。其一可集中我闽地优势兵力,免于减少粮饷的半路消耗,其二西征要以雷霆之势夺取南汉,应当速战速决,直捣黄龙!”
王怀安的策略有点孤军深入的意思,直接一把尖刀插入敌人心脏,但也要冒上被四周南汉军队包抄围歼的风险。
果然,便有人问道:“千里奔袭,孤军奋战,虽是雷霆钧势,但敌人可是以逸待劳,我方极有可能疲于奔命,会否太过冒险?”
王怀安张目望去,一中年文士坐于王审知的左首,此人姓徐名寅,是王审知的重要谋臣和策士,却不喜为官,但闽地百官都视他为隐相,乃隐藏在王审知背后策丞相,可见其在王审知心目中的分量。
“不错,冒险是必然的。但南汉刘龑已是身亡,其国内群龙无首,再考虑到刘龑生前的政治腐败,新任的南汉幼主有多少威慑力显而易见。反之,如若我们能迅速拿下兴王府,南汉各地不见得就会来勤王,反而会各束旗帜,拥兵自立。”王怀安向徐寅抱拳行礼道。
“那兴王府内刘龑重金建立起来的象阵该如何破之?”这次王怀安不去看,听声音便知道是与自己有点私怨的王延钧。
依然是抱拳行礼,平静地说道:“末将在狼卫里有一支秘军,象阵实不可多虑!”
众人齐齐动容,其实王审知一直没有西征,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其实就是极为忌惮刘龑手中的这支象军。
象军,顾名思义是大象组成的军队,南汉共有三百头战象,为将它们组建成军,刘龑不惜万金,用厚重的铠甲包住战象周身,背部更是架有一座木制塔楼,藏有好几名弓箭手或掷矛兵。几百头战象一起冲刺起来,不要说步兵会被吓破胆,就连骑兵坐下马匹都是吓得四肢发抖。
“王郎将所说的秘军,可否让本王过目下呢?”王审知听罢内心一喜,但西征之事关系重大,王怀安所说之秘军,定要亲眼目睹一下,才可作数。
“哈!有何不可,请王上移步帐外校场!”王怀安哈哈一笑说道,“请众位大臣和将领,也请移步校场,待末将演示给诸位一观!”
众人来到校场,片刻功夫,便见一组狼卫士兵跑步进校场,每两人扛有一把长槊,场内众人包括王审知,都是露出奇怪神色,从未见过如此巨长而且怪状的长槊。
此长槊长达两丈,像一颗小树一般,枪尖硕大如臂,顶上锐利无比,而枪尖两侧伸出巨大弯钩,锋利处银光闪闪。
王怀安走进一狼卫士兵身旁处,单手抓起巨槊,说道:“此槊配两名士兵,一推一拉,即便是战象,四肢也会吃力不住,血如泉涌,瞬间即到。”
王审知接过王怀安递过来的巨槊,感觉到一股沉重,面色带有喜色的说道:“不错,这家伙与象阵搏杀毫不吃亏,如果改良短小点,对于骑兵也是一个噩梦,就是却毫不适用于近战。”
“王上眼光如炬,一眼便看穿此槊的来龙去脉。不错,最初此槊末将就是用来对付骑兵的,后来又是想到南汉象阵,就稍微加长加粗,改良成如此。”王怀安微笑着说道。
“哈!不错!有此巨槊,面对象阵也不是毫无一战之力了!走!继续回帐议事!”王审知大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