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宋时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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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老树滩头望惆怅(下)

“这是房庶,房子行,是咱们密山书院有名的音律才子。”

韩文立即将来人介绍给了薛尧。

这房庶的装扮倒是比较独特,虽是对襟衫子,却不是常见的素色,而是橘黄色,与薛尧出门所带的竹伞颜色倒是颇为相近。

房庶打量了韩文身旁的薛尧、韩彩娘一眼,不像是书院里的学生,便笑问道:“韩文,还不速速将你这两位好友介绍与我。”

韩文与这房庶关系甚密,便立即先介绍韩彩娘道:“这是我的远房表弟,安双涂,表字‘词雄’。”

词雄?

房庶心下忍不住偷笑一声,这表字听起来倒是豪迈的很,只是这‘安双涂’未免也长得太清秀了些。

韩文又介绍薛尧道:“这位则是我一位叔叔的大儿,唤作薛尧。”

房庶便客气的冲薛尧和韩彩娘作了揖。

薛尧刚欲作揖回礼,哪知韩彩娘却见远处的竹阑内似乎十分热闹,便一把拉着薛尧衣袖,似乎是完全忽略了韩文和房庶,另一只手指着竹阑的方向,欢喜道:“尧哥儿,咱们去看看罢。”

薛尧只得冲房庶报以歉意的一笑,也就与韩彩娘走了过去。

房庶是个天性豁达的人,自小爱音律,知道人性如音乐,变幻多端,人各有异,所以他并在意别人如何,说白了,就是一个相对自我的人。

不过因是韩文的好友,他倒是忍不住摇头道:“你这个远房表弟,世间少见啊!”

他是指韩彩娘的举止有点不大正常,尤其是刚才拉着薛尧衣袖的动作,暧昧的很呀!

韩文只得有苦难言。

为了转移话题,韩文突然故作神秘道:“房兄,你知道薛尧是谁请来的?”

房庶知他故意引话,不以为意道:“你就直说了,要我胡猜什么。”

韩文道:“是逸趣先生!”

逸趣先生便是指密山书院的苏易直苏讲书。

房庶稍稍一惊,苏讲书?这位讲书可是只欣赏有诗词才华的人,他自己只擅音律,所以并不招苏易直喜爱。

韩文旋即便将临江仙和那首咏梅诗都说了出来!

房庶登时掩不住吃惊之色了:“原来这一诗一词的作者便是这位薛兄弟!”

“啊呀,你不早说!我可是十分欣赏他的才华的!”

韩文那一日将薛尧的诗词呈给苏易直后,曾被房庶拦住,因此见过临江仙和咏梅诗。

韩文见他有些激动的神色,心下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是一个‘移情别恋’的人。

不过他这一番的叹气,倒是没有什么嫉妒之意,纯粹出于感慨,在苏易直也对薛尧的才华给出肯定后,他对薛尧已经渐渐地真正佩服起来。

房庶催促道:“走,咱们跟过去,他和你那安表弟去了诗文集阑里,兴许他又要作诗词了!”

………

出乎薛尧意料的是,这诗会上居然还有女眷。

不过转念想到宋朝的风气,以及这清明踏青的节日,倒也不见怪了。

清明踏青算得上是除上元节外,出门游玩的女娘子人数最多的时候了,且不分待嫁、已婚。

就在那草坡的东面,还有年轻的女娘子在放风筝哩!

这诗会上,活动内容并不局限诗的,词文皆可,而且又是清明踏青的游玩时节,还有许多有趣的娱乐活动,诸如商谜、钓鱼、围棋、覆射…只不过大多数活动都会和文学沾点边,最叫薛尧愕然的,在西面边角的一处木棚下,竟有读书人在关扑赌…当然赌的自然不是阿堵物,而是诗词。

薛尧不由的感慨密山书院的办学氛围真是宽松。

韩彩娘拉着薛尧走进了一处四围竹阑内,放眼看去,只见一根根木竹上挂满了盘面大小的各色灯笼,一些灯笼下已经粘贴上了一张搓衣板大小的桑皮纸,上面都是今日在场诸位所作的诗词。

乍一见,倒有点像是元宵灯节了。

至于那些诗词,也不是随便上的,正东面有几个密山书院的学生负责审核诗词,能被他们全部评为上等的诗词才能被挂在灯笼下。那些遭淘汰的诗词只能累于案牍,无人问津了。

当然这些学生的水平也并不高,所以过关率还可以。若是换成苏易直这些讲书先生,估计能有一两首悬挂起来就已经不错了。

韩彩娘兴致极高,不免东张西望。

薛尧也随意翻看了几个灯笼,直到一只青色灯笼下的一首纸鸢诗,不禁让他眼前一亮。

薛尧不由得吟了出来:

“玉娥裙舞牵线忙,春鸢费力难挣断。蓦然回首见君笑,东风催上青云天。”

旁边韩彩娘也扭头看了过来,也慢慢默念了一遍。

薛尧又品道:“这首诗倒有些…暧昧。是一首好诗。”

韩彩娘十分注意薛尧的说话,不免疑道:“什么是暧昧?”

薛尧没做多想,解释道:“就是男郎和女娘之间互相爱慕,却又不敢言明,只能做出诸如眉目传情之类的隐晦举动。”

韩彩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突然又眉头一皱:“好色之徒!”

薛尧险些觉得自己听错了,这是在骂自己?

一时间,薛尧虽然莫名其妙,但想到韩彩娘与他的拉扯举动,不免老脸一红。

心里则是委屈道:“好像是你主动的吧!”

韩彩娘也察觉了自己这一句话带来的误会,急忙脸颊薄羞道:“薛家大兄,我说的不是你,我说的是这首诗的作者!”

薛尧忽然见到韩彩娘脸上的羞意,再加上她男子装扮的发髻鬓角,一时间竟觉得韩彩娘有一份极为怪异的美丽。

还欲细看细想,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何人在骂我是好色之徒?”

薛尧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头戴两脚高巾、身穿墨青衫子、足蹬革靴的俊朗男子沉声发问道。

薛尧忙替韩彩娘解释道:“我这弟弟口不择言,朋友莫要见怪。”

韩彩娘却不领情,盯着那墨青衫男子,下意识的如女儿家般微努着嘴,冷声道:“是我骂你!怎么了?”

“某家密山书院石扬休,我这首诗虽不出众,但也不能由着你出言不逊,辱骂与我!”

这石扬休所言虽厉,但声色并不冷峻,只是一副刻板正经的模样。倒是他身旁的几个好友露出不满之色。

“哼哼,你这诗里所说‘玉娥’见了‘君笑’,便失神松了线,这才使得挣脱不得的纸鸢失了控制,飞上了青云天。”

韩彩娘是个不肯轻易服输的性子,便立即回话道。

石扬休不由得点了点头,他这首诗的诗意的确如此。

韩彩娘继而道:“可是这‘玉娥’为何见了‘君笑’就会失神?”

石扬休下意识的说道:“自然是这女娘见到有郎君在打量他,便一时不忍羞意,故而失了神!”

话一说出口,石扬休自己就反应了过来,为何这个面容极为干净的小朋友会骂自己是‘好色之徒’了。

韩彩娘却显然是不给他面子的,自顾自当众揭了出来道:“为何就不是那‘玉娥’见到有个男子露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盯着她后,便被吓得一时忘记捉线!偏就是你所说的‘郎情妾意’?”

“说不定,这男子还长的十分难看哩!那‘玉娥’就被吓得更厉害了。”

一面说着,韩彩娘的双瞳中不禁闪现出促狭的笑意。

她显然很享受‘侮辱’别人!

薛尧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里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韩彩娘还真是没事找事,人家石扬休不就是因为自恋写了这首诗,你好端端干嘛一定要挑刺。

不过话说回来,韩彩娘这一番言语,却足见其颇有一些文学水准,不禁让薛尧有些意外。

饶是石扬休是个正人君子,修养极好,也禁不住韩彩娘这般嘲讽。居然骂我长得难看?

可石扬休终究不是市井里的闲汉,没有什么痞气,只得怒气冲冲的冷声道:“哼,你口舌倒是伶俐,就是不知这腹中诗书有几斤重!”

韩彩娘不屑道:“至少是你十倍重。”

‘队友’薛尧有些不好意思了,韩彩娘也太会吹牛了。就凭这首纸鸢诗,这石扬休的才气已经毋庸置疑了,可韩彩娘却说比他强上十倍,未免太自大了些。

不过薛尧想她只是一个不常出门的小娘子,故而心中只是好笑,并无它意,毕竟都是队友嘛。

但怎奈…

韩彩娘忽然指着身边的薛尧道:“我这位大兄,才华比我更佳,胜你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薛尧登时脸一黑,别介,不要这样嘛,俺是无辜的。俺可觉得人家石扬休还是挺有才的。

石扬休心里却是这样想的:“这口舌奸猾的白面男子定是肚中无才,便要找帮手应付。”

立即忍不住细细看向薛尧,小子,你比我有才?

石扬休愤愤道:“既然如此,不如请你这位大兄应景作一首诗,我倒是瞧瞧比我高明在何处!”

薛尧刚要推脱,却见韩彩娘眼巴巴地看向了自己,那眼神似乎在说,俺被人欺负了,你不替俺出头?

薛尧心里鄙夷了一句:好像是你这丫头欺负石扬休了吧!

但此时此刻,薛尧若是忽视韩彩娘如此‘恳切’的目光,不闻不顾,那岂不是寒了人家小娘子的心,于自己这个男人,也是很掉面子的!

薛尧把心一横,吾来英雄救美矣。

当即冲那石扬休故作勉为其难的神色道:“那我便应景作一首!”

也不在意石扬休的一丝诧异,便凝神想了起来。

如今的薛尧作诗却是丝毫不惧的,可谓张口即来,但若要吟出胜过石扬休的纸鸢诗,却不能草草出口。

一时眺望远方,忽然见到那河滩上的几株老树,细细一打量,顿时有了绝佳的灵感…

石扬休还真没有料到薛尧竟敢接下作诗的任务,又见薛尧似乎自信满满的样子,倒也期待了起来。

若是薛尧能应景做出一首比他的纸鸢诗还好的,他石扬休必然是恭敬的说一声‘自愧不如’的!

至于一切的罪魁祸首韩彩娘,在薛尧答应后,眼角便忍不住渗出了一丝得意和欢喜兼有的笑意。

突然!

薛尧张口吟道:“老树滩头望…惆怅…怅惆…”

【房庶、石扬休二人会与真正历史上有所出入,不必细究】

【前面的一首纸鸢诗,小年整的有点太好些了,薛尧如果不能拿出一首镇得住场面的,对得起主角身份?所以完整的一首诗得等到明天的一章了,我要好好考究寻思一番,给大家呈现一首真正的好诗,菩萨保佑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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