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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养气

戚景通心里一沉,一种不祥之感陡然袭上心头。他轻轻拍着蒋阔的大手,温言道:“贤侄不要慌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蒋阔不语,抓起菜桌上的茶壶,拎起来对着干涩的嘴巴浇淋。

半壶凉茶下肚,这才抚了抚胸口,说道:“戚老伯,我把事情告诉你,你年纪这么大了,可千万不要太过伤心啊!”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悲咽道:“我师父和我师娘,在今年正月十三的中午,已经双双离世!”

说完,哀戚的脸上满是悲愤之色。

戚景通大吃一惊,一下跌坐在椅上,惊愕道:“这……这……这怎么可能?你师父和你师娘虽然岁数不小,但身板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间双双离世?”

蒋阔的师父庞光延,是戚景通的妹夫。而蒋阔的师娘戚景玲,就是戚景通的亲妹妹。乍闻妹妹和妹婿莫名离世,戚景通心里既惊讶又悲痛。

在座的莫惜哥,心里的惊骇丝毫不逊于舅舅。他惴惴不安的心,惊疑不定:“正月十三的中午?我是在正月十二的夜里盗取了铁盒,然后离开庞家的,庞伯伯和庞伯母居然在次日中午双双离世?这是怎么回事!?”

忽听蒋阔怒声道:“世人都有生老病死!如果我师父和师娘是寿终正寝,小侄固然难过,但也不至于如此悲愤!戚老伯,我师父和师娘,是自刎而死、是被人活活逼死的!”

“啊?这……”戚景通又吃一惊,脸色顿时转为惨白,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他听说妹妹和妹婿离世,还以为两人是突然患了重病或某种奇疾、猝然而死,心里有八分悲痛。现在得知两人居然是横剑自刎、死于非命,心里的悲痛便又转为哀怜和愤恨。

他怔怔地瞧着桌上的酒杯,喃喃道:“阿延,阿玲,你们就这样……去了么?”

说罢,长叹一声,泪如雨下。

“戚老伯,您节哀,节哀!”

蒋阔见戚景通老泪纵横,赶忙倒了一杯凉茶,端到戚景通面前。戚景通缓缓地接过茶杯,押了一口,黯然无语。

桌旁的莫惜哥心头忐忑,总觉得庞家二老横剑自刎,九成和自己有着极大的牵连。他见舅舅一言不发,而蒋阔又缄口不语,心里急死了。心中的疑问几乎要破口而出——“蒋大哥,你倒是快说!到底是谁逼死了你师父师娘?不会和我有什么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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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良久。正堂里酒香四溢,而气氛却依然整肃、沉闷。

戚景通脸上的悲愤之色稍稍缓和,向蒋阔道:“贤侄,早在你师父和你师娘成亲之前,我就知道,你师父是盗帮的人,而且在盗帮里还有较高的地位。只是你师父虽然身在盗途,为人却光明磊落、品性仁厚,向来不曾和谁结下仇怨——”

“而且,你师父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金盆洗手,极少再过问盗帮中的俗事。这些年来,他在泉州助贫扶困,名声极好!老夫想问的是,到底是什么人逼死了你师父师娘?是不是从前在盗帮时结下的仇家,还是别有缘由?”

“戚老伯,逼死我师父师娘的人,虽然我们还不知道到底是谁,但是,经过我们之前的参详,此人多半不是我师父师娘的仇家!”

蒋阔的语气恳切而冷静,断言道:“我师父和师娘,是被某人盗取了家中秘藏的铁盒,这才双双横剑自刎的!”

一旁的莫惜哥听了这话,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在几天前,他在峰岳酒楼的门口,见到身穿丧服的蒋阔的背影,虽然不知道服丧者就是蒋阔,但心里已经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刚才听蒋阔说到庞家二老双双自尽,心里更有八九分猜到,这事儿多半和自己大有干系。现在听准了“铁盒”二字,点明了庞家二老就是因为自己而自尽,心里的惊骇简直无以复加!

他身为盗贼,自小就研读盗帮最低级的盗物专著《盗徒要术》,根据此书,修习所谓“泰山崩于前,气定神闲、面不改色”的养气功夫。说白了,就是让自己在遇到突发事件、处于紧要关头时,保持充分的镇定。

然而,眼前的事件实在太突兀、太震撼,养气多年的莫惜哥,虽然没有被这事惊得满头大汗、坐立不安,但脸色却有了变化。

他感觉到了。迅速收回心神,将脸上浮现的异色收敛得无影无踪。随后,和妹妹莫湘梨饮酒夹菜,浑若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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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前。戚景通怔了半晌,诧异道:“秘藏的铁盒?贤侄,你师父家中秘藏了一个什么样的铁盒?盒中装的又是什么物件?你细细说来!也许,查证凶手的身份,就着落在这个铁盒上!”

蒋阔叹了口气,说道:“对于我师父师娘的死,这个铁盒的干系有多紧要,谁也看得出来!可惜,谁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铁盒,更不知道铁盒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噢?”戚景通不解,皱眉道:“既然如此,那贤侄又何以见得,凶手是奔着铁盒去的,而不是你师父昔日的仇家呢?”

“戚老伯,这事说来话长了!我把我所知道的,从头到尾地说给老伯听,然后再请老伯一起参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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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阔平定了一下心绪,说道:“今年正月十三的傍晚,我正在家中吃饭。忽然有人找上家门、捎来口信儿。说是我师父和师娘,在今天中午双双自刎在家中!”

“我大吃一惊,当即快马加鞭,摸着黑赶到距离我家一百多里远的师父家。当时师父家中,正在办着丧事,而师父和师娘的尸身,还并没有下葬!”

“当时身在庞家的,除了我、我师兄梁午、还有金门正千户俞大猷俞兄、再就是我师父的闺女,也就是戚老伯的外甥庞雨燕!除了我们四人,并无他人。我们四人和我师父非亲即故,当时的伤痛之情,我也不必多说了!”

蒋阔叹了口气,说道:“必须一提的是,当时庞家除了我们四个人之外,还有一封十分重要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