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书越,东西我给你,等妻主出来了,你交给她就可以了。”
院子里的传来玉岚要离开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懂事。顾殿微蹙眉头,暗想着他什么时候这么不争不抢了。
柯若雪脸上快速闪过一丝着急,看着坐在桌子边蹙眉思索的顾殿,咬牙上前亲了一下他的唇,一触即离,低声说道:“乖乖在县衙等我,我会去接你的。”
然后转身快速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等一下岚儿,我跟你一起回去。”
顾殿站起身,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身影,仿佛刚刚的事情是自己的错觉一般,心里一闷,把桌子上的茶具一下子扫到了地上。
身后传来茶具摔落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柯若雪的脚步一顿,随后继续往外走,仿佛完全不受影响一般,带着浅笑走至玉岚身边,抚了抚他的长发,说道:“累了一天,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
“妻主一日不带上玉岚求的平安符,玉岚就一日不放心。”玉岚从书越手上接过荷包,上前为柯若雪别在腰带上,余光瞟过掩在门后的顾殿,笑的越发得意了,“妻主既然来看哥哥,就好好陪陪哥哥吧,玉岚不是那不懂事之人。”
一个比一个会演,他可不像以前那样受了委屈只会自己受着,大家一块难受吧,“玉岚公子别一口一个哥哥的叫我,说起来,我可还是比玉岚公子小上两岁呢!”顾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房间。
玉岚一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随即委委屈屈地说道:“都是玉岚的错,想着妻主总喜欢后宅安宁,便想跟正君好好相处。可是玉岚自认身份卑贱,不敢托大叫正君弟弟,这才……,是玉岚的错,正君请您不要生气。”
他这样子一说,倒显得顾殿小家子气,硬要弄得家宅不宁了。顾殿斜眼看向眉头深深皱起的柯若雪,心中冷笑,果然是护着他的!
“好好相处就好好相处,唤我如此亲昵做什么?我爹爹可就生了我一个而已。”顾殿缓步走上前来,低笑道:“自知身份卑贱就好,人啊,有时候就要有自知之明,不然哪天跌落泥潭,还不知道怎么掉下来的。”
看他们一个比一个脸色差,顾殿心里这才觉得顺了气。
“顾殿,你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柯若雪站在了玉岚前面,幽深的眸子带着顾殿看不懂的情绪,嘴里却说出与其完全不同的恶毒话语来,“我真是越来越看不出来你是一个大家公子,倒像是那街头巷尾不知礼数的无知男子。最近我都不想再看到你,你收拾东西,带着小黎回县衙去住几天吧,想清楚了再回来。”
说完拉着玉岚就往外走,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书越,你跟着他一起回去,给我好好看着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是,小姐。”书越应道。
顾殿心高气傲,何时受过这么大的委屈,特别还是柯若雪给的,脑子一热,想都不想地大声吼道:“柯若雪,不用你赶,我告诉你,今日我回了县衙,便不再……”回来。
他以为他稀罕她的柯府,他早就想走了,昨晚是她留下他,今日却在这里假惺惺地说要赶他走。
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书越捂住了嘴,书越看着也不是那般力气极大的人,可是那一瞬顾殿就硬是挣脱不开。
柯若雪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显,拉着玉岚走出了顾园,头也不回地。
“小黎,关上门。”
看着柯若雪两人走远,书越这才松开捂住顾殿的手,让小黎去关上门,这才退后一步跪在了顾殿跟前,“是书越逾矩了,求正君责罚。”可是那种情况下,一旦正君说出什么话来,那就真的是挽回不了啊!
顾殿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青色的地面,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颤抖着唇说道:“书、书越,你听到了吗?你、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随着他的话语出口,泪珠终是忍不住滑落脸庞。
昨夜她的温柔,是错觉吗?刚刚房中的温柔,是错觉吗?都是假的吗?
书越低着头,并没有出声。
她知道正君很痛苦,可是他也知道小姐亦不好受,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可以说。
“少爷,少爷,我们回县衙吧。”看着自家公子这么难受,小黎呜咽着哭出声。
再也不是什么正君,而是未出阁时的少爷,换了个称呼,也代表着柯若雪在小黎心中的地位,再不如从前。
书越绯色的唇被咬的已经出了血色,这才阻止了他想不顾一切说出真相的心思。
“是啊,回家,回去看娘亲和爹爹,我还有娘亲和爹爹。”顾殿猛地站起身,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
小黎连忙上前搀扶着他,跟着他的步子往外走。
书越连忙跑回屋里拿上行李,跟了上去。
柯家主珍藏多年的女儿红,醇香可口,回味无穷。
柯若雪为自己斟了一杯,陶醉地倒进嘴里,笑容却略显惨淡。
“小姐,您的身体,饮酒不合适,还是莫要再喝了。”芸桂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小姐这般糟蹋身子,她实在心疼。
“不合适,还有什么不合适的?”柯若雪并不停下,依然倒着酒,酒水打湿衣领也不在意,“反正呢?喝也是死,不喝也是死,人生得意须尽欢,懂不懂?”
芸桂眉头紧锁,并不言语。
柯若雪颤颤地站起身,伸手要抚平她的眉头,说道:“芸桂啊,你这就不对了,本小姐心情正好,你为何却眉头紧锁要扫本小姐的兴呢?”她有什么不高兴的,到处都是得意事儿。
“小姐,您别喝了。”知道她心里苦,可是也不能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呀!
芸桂伸手就要接过她的酒,柯若雪挣扎不过,酒壶摔落在地,愣愣地看着四分五裂的残片,心里忽的一阵悲凉,“芸桂,连你也不想让我好过吗?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也不想让我好过是吗?”每个人都不放过她,为什么不让她安静一会儿,就一会儿也不行吗?
“小姐,您别难过,芸桂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喝酒也不是办法呀!”刚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她也恨不得冲到玉兰园去把那个恶毒的男人给杀了,可是这解决不了问题呀!
“是啊,喝酒也不是办法,可是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不是吗?喝酒不是办法,可是它总能让我好受一点,为什么不让我喝酒?”今天顾殿伤心欲绝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她从来都不想伤害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他,可是结果呢,她永远都在伤害他。
“芸桂,你知道顾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昨天晚上,她都想起来了。
跟他那么亲密那么亲密的贴在一起,那是旁人无法理解的快乐与幸福,也解封了压在记忆最深处的美好,可是知道了真相,却更加痛苦了。因为,她要有意识地伤他的心,果然上天见不得顾殿一人受苦,非要她一同感受才好。
她不恨,不恨恢复了记忆,却恨明知仇人就在眼前,不但不能手刃仇人,还要天天笑脸相迎,故作美好。待在她身边,比任何地方都要危险,可是她也不愿意让他彻底离开她,她为他跨越千年而来,如何能草草收尾?
“正君,他会理解您的。”这句话,她自己说的都没有什么底气。
“理解?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他理解的那一天?”柯若雪左摇右晃地走到床边坐下,抱起枕头用脸颊轻轻摩擦着,眼角沁出泪水,呜咽出声,“本应该让你离开,放你自由,可是,可是阿殿,我不想每一世都与你不能相守,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上天既然让我回来,那便是不忍心我们这样的,不是吗?我们应该再坚持坚持,你一定要等我,好不好?”
她的生命在倒数,他的生命却还长久,真的要用她短暂的生命捆绑他一生吗?如果是昨晚以前,柯若雪可能还会犹豫,可是经过了昨晚,还怎么可能会有犹豫,那么美的顾殿,她怎么会允许交给别人,是她的,永远都应该是她的,这是上天的旨意,不可违背的。
眼中闪过一丝毒辣的狠意,明明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就是因为玉岚,才弄得这般复杂而她也差点因为这件事彻底失去顾殿。这样子下去,这辈子解开顾殿的心结,谈何容易啊?
“这类毒粉是事先了解对手的生辰八字,针对性地制作出来的。市场上有价无市,小姐能脱离控制恢复理智实乃罕事,”上午芝心的话还在耳边响起,“只是,虽说小姐清醒,可是这类毒粉对身体损害极大,越到后来,恐怕……”
“你只管说还有几日好活的?”柯若雪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擦着杯子,低声问道。
“一年,”芝心闭了闭眼,继续说道:“一年之后,小姐将丧失行动能力,失去所有感觉进入昏睡,形如死人。所以这类毒粉在江湖上又称‘一年活’。”一年活,一年活,这类罕见的毒粉,如何会被下在柯家小姐身上呢?
玉岚,当真是引狼入室了。
为什么她能清醒过来呢?因为原主柯若雪的生辰八字,却不是这具身体现在灵魂的生辰八字,但是到底是有着影响的。
盖因对顾殿的感情太深刻,才会提前清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