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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一血(中)

美人轻轻“嗯”了一声,抬头望着白衣人,眼睫上泪痕犹湿。

白衣人轻轻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看她如此楚楚动人的模样,差一点就把持不住心底激荡已久的冲动,欲将美人推倒在床上。但眼下大事未了,他还必须稍作忍耐,继续完成他计划中的事。而门外的展龙正是他整个计划中的关键人物,于是招呼展龙进来。

当展龙与白衣人目光对接,心下各自都有一丝莫名的钦佩之意,仿佛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某种期待已久的特质。展龙拱手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白衣人至此终于报出自己的姓名——金禅。

展龙心想,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如此一号厉害的人物。他当然不会知晓,眼前此人乃是出身自大宋皇家侍卫练剑堂,他所学的剑法超出武林中所有门派,所以随便教了余至嚣两招已足以斩杀江湖大佬。而自从他盗取太祖秘笈中的化功大法之后,已隐居深山修炼近二十年,练成吸功大法,此次出山必将成为一个神话,甚至可以说是百余年来江湖上唯一的神话,而从辉煌到没落,他的身份来历却始终是一个谜,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神。

展龙此刻尚有疑惑,道:“听说阁下的英雄帮将会成为江湖第一大帮,请恕在下孤陋寡闻,竟然不知道最近江湖上冒出一个英雄帮。”

金禅微微一笑,道:“你没有听说过也不奇怪,因为我的英雄帮几日前才刚刚成立,帮中只有两三人而已。所以我需要展兄的协助,助我竖起大旗。”

“啊!”身边的美人小小惊讶了一下,侧头问,“那我算不算是帮中之人?”

金禅转眼看着美人,道:“当然!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日我作为帮主,自然是受万千人敬仰,而你身为帮主夫人,也必定是风华绝代,受人传颂。”

美人不禁笑了。但是美人的惊讶也正是展龙此刻内心的忧虑,不禁皱眉道:“区区两三人的帮派竟然有如此野心,就算你们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令所有人信服呢?”

金禅敛起笑容,反问道:“依展兄所见,五湖帮何时才能一统江湖?”

展龙不禁慨然道:“在曹帮主的威名带领之下,五湖帮经过近十年的经营方拥有今日的江湖地位,接下来五湖帮会提出成立三帮四派联盟,由曹帮主出任盟主,等到三四盟成为实质性的一体,然后再慢慢吞并其他帮会。至于一统江湖,这是展某一生的向往,却未必有机会见证这一日的到来,江湖上可能会有其他帮会超出五湖帮亦未可知。”

“展兄虽然胸有大志,看来还是太过保守。我敢在此断言,三年之后,英雄帮必将一统江湖,其他帮会就算不被英雄帮消灭,也会自动归顺于英雄帮旗下,你信不信?”

展龙脸上不禁露出惊悚的笑意,显然难以置信金禅的说法,道:“我相信阁下的武功在曹星湖之上,将来的声威也必将无人能及。但是阁下的想法,似乎视江湖之事为儿戏,请恕展某愚钝,实在难以理解,还请阁下赐教!”

金禅冷笑一声,道:“如今的江湖,不过是一帮老家伙霸占的江湖,他们占据着帮派中的席位,却未必有什么真本事,而且缺乏斗志。这些老家伙们是没有前途的,而江湖真正的未来,全在那些年轻的流浪剑客之中。每年出师下山的年轻剑客成百上千,流浪在江湖的各个角落,看似是一盘散沙,而一旦凝聚起来,乃是一股可怕的力量,以前的老帮老派将在他们剑下变得不堪一击。但是你们却将他们拒之门外,简直不可理喻。”

展龙听着这一番话,不禁联想到岛上那一群露宿在篝火旁边的剑客,他们每个人眼中都点染着渴望的光芒,渴望出人头地,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但是既有帮派之中的席位需论资排辈,所以难有出头的机会。在他们之中,的确蕴藏着一股可怕的力量,就像是未开发的宝藏。但是剑客的本性也是一把双刃剑,如何才能掌控这股力量的发挥呢?

金禅的回答是:“根本不需要掌控,任由他们发挥就好。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是非但凭实力。只要他们有本事、有冲劲儿,就有出人头地的机会,甚至连帮主也不例外。如果有人觉得他的武功超过我,不妨来向我挑战,帮主之位亦可取而代之。”

展龙听完之后,心下深深为之震撼,拱手道:“阁下的魄力与想法,的确高人一筹,展某自愧不如。看来英雄帮今晚是有计划而来?”

金禅轻轻点头,道:“今晚可谓天赐良机,我要在那些年轻剑客面前立威竖旗。”

“如何立威竖旗?”展龙皱眉笑了笑,“难道只是睡了这个女人,让那些流浪剑客羡慕你有一个天仙一般的夫人?”展龙忽然开起了玩笑,试探一下金禅的胸襟。

美人顿时脸色一红,与金禅相视一笑,放手不再缠在他身边。

金禅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的夜空,“还不到我出场的时候,只需要等。”

“等什么?”展龙心下仍有不解。

“等一个消息,到时候恐怕还需要展兄你出面解围。”

展龙不禁想起之前那位传话的剑客,他曾问及聚义厅的位置,看来已经有所行动。或许这是上天赐予他的一个机遇,让他有机会完成生平的夙愿。后来当他转投英雄帮之后,仍继续做他的副帮主,也正如金禅所言,很快就一统了江南的江湖,他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对于眼前形势的判断,展龙几乎没有什么挣扎和犹豫,其中并无牵扯他本人对曹星湖的背叛,江湖本来就是强人出没的地方,他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等到美人困乏的时候,差点儿靠在床头睡着,窗外的夜空中忽然窜起一枚响箭。

烟花急啸着升上黑沉沉的夜空,绽放出炫丽的图案,然后失去光亮,悄然陨落。金禅轻轻点头,自言自语道:“看来他已得手,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展龙不禁脸色一沉,这种五星绽放的图案乃是五湖帮中级别最高的示警,代表着发生了最危急的情况,召集所有看见信号的帮众赶往出事地点。展龙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当他赶到出事地点,所见情景还是暗暗吓了他一跳——在曹星湖的寿宴之上,他竟然被人杀死,而凶手正是金禅派出的使者余至嚣。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剑客是如何杀死曹星湖的,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在这些年轻剑客身上,果然充斥着一种可怕而惊人的力量。

回到稍早之前,白头帮主曹星湖正在聚义厅中提议三帮四派结盟一事。

这位老帮主一头浅短的的白发,根根如银丝拉出来的一般,甚至连眉毛也全白了,目光却炯炯有神,透射出精芒,可谓老当益壮,江湖上称之为白头翁。等到三帮四派的人士全部到齐,晚宴开始进入正席。曹星湖邀请在场诸位举杯,道:“承蒙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我曹某人可以为江湖之事略尽一分绵力,所以每年我的生辰之日,我会邀请诸位朋友来我君山岛上一聚,以答谢诸位的厚爱。请诸位放心,只要有我曹某人在的一天,五湖帮就会坚定维护好江湖的秩序,绝不会允许有人闹事生乱。”

曹星湖举杯陪着众人喝下一杯,语锋忽一转,又叹息道:“想当年我也是在江湖中打打杀杀过来的,可惜如今我年势已高,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不知道还可以维持江湖多久,常感力不从心。为了避免无谓的打杀和死伤,维持江湖长久的安宁,我斗胆在此提议,三帮四派结为联盟,统一听从盟主的号令,以减少误解和冲突,未知大家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在座不禁一片哗然,开始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曹星湖眼色扫了一下在座众人,双手虚按示意大伙儿安静,于是众人停止议论,目光又全都聚焦在了段四海和长乐宫三公主身上。形势显而易见,五湖帮、四海堂、长乐宫是江湖上势力最强大的三个帮派,既然其中一方提出结盟,且看其他两家的意见如何。

曹星湖盯着段四海,但见段四海神情冷漠,对于曹星湖方才那一番话并没有多少情绪上的响应,又或者他在暗中盘算着什么。曹星湖却没有给段四海说话的机会,而是转眼看向三公主,微笑道:“曹某曾与贵宫宫主切磋武技,论及江湖形势,认为结盟一事势在必行。若论武功修为、才智谋略,宫主都胜曹某人一筹,堪称盟主的最佳人选,可惜宫主不出蜀中,实为江湖一大憾事。对于此次结盟之事,不知道宫主还有何指教呢?”

三公主察觉到曹星湖这一番话其实是一个陷阱,几乎是替长乐宫表了态,但这些都只是他一面之词,既无从考证,又令人难以反驳。三公主眉间亦笑了笑,道:“我们宫主的意思很简单,只要不伤各派之间的和气,大家可以继续做生意,长乐宫并无异议。”长乐宫本来无意参与这场盟主之争,况且结盟对长乐宫影响甚微,所以静观其变。

“三公主果然深明大义,看来长乐宫与我五湖帮的立场是一致的。”曹星湖不禁会心一笑,又转眼回来看段四海,“不知道段堂主是否还有异议呢?”他先拉拢了长乐宫,在局面上造成二比一的优势,就算四海堂胆敢提出异议,也必定陷入理亏。

段四海眉头一动,道:“对于结盟之事,四海堂也认为势在必行,并无异议。只不过盟主之位必须由非常之人担当,如此方能号令三帮四派。”他的话说得干脆利落,这多少有些出乎曹星湖的意料,曹星湖心想他不提出异议,恐怕是有备而来,意在争夺盟主之位,但是这里是君山岛,一切全在五湖帮的掌控之中,曹星湖又岂会甘心将盟主之位拱手相让,这段四海的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简直不自量力。

曹星湖斟上一杯酒,再次邀请大家举杯,高声道:“既然三大帮都无异议,那么结盟一事就此决定。大家都是三四盟的兄弟,曹某人敬兄弟们一杯!”这俨然就是把自己当成盟主的架势,一杯酒下喉,酒意顿时冲上眉心,脸色不禁一阵潮红。曹星湖心想,接下来应该就是比武一争高下,试问在场有谁是他七星刀的对手,盟主之位对他而言可谓探囊取物,想到此处脸上不自禁展露笑颜,真个儿是意气风发时候。

偏在此际,忽有人不识好歹打破了他的沉醉,门外传来剑斗声,事出十分突然。

一名五湖帮的人推门进来,向曹星湖禀报:“帮主,外面有人闹事!”

曹星湖顿时眼色一冷,脸上酒劲儿消退,沉声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我五湖帮闹事?今天是我们三帮四派结盟的大日子,我奉劝各位掌门,管好自己手下的人。”言下之意,是否有人暗中兴风作浪,他曹星湖是绝不会客气的。

在座诸位却一片沉默,显然没有那个帮派敢出来认领门外闹事之人。

曹星湖不禁心下一怒,又问道:“岂有此理,到底是什么人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