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微微偏西,明阳城已在眼前,战争的创伤却开始发炎。
一地白雪,一地污血,一地尸首,一地凄凉。
饶是见惯死人的杀手,面对尸殘横卧的明阳城外,也会有呕吐的念头。
折戟断刃,瘦马咽气,死亡与毁灭,那座庞大的明阳城犹若死海孤岛,破败而消沉。
水白玄已苏醒过来,一路走来,目不忍视。
古名飞的心沉到谷底,未经历战火,如何知道其中的血腥与残酷。
即墨暄脸色苍白,到最后只能一手捂住起伏不定的胸口。
他们看见了城墙之上的公孙不,沉静如水,也看见了公孙不身旁站着沉默的中年人,然而除了水白玄,又有谁知道此人的来历?
与公孙不渐渐舒展的表情相对应的是中年人的不苟言笑,水白玄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他心中平静无比,迟早会来的不是么。
古名飞丝毫未觉察到异样,呼喊道:“公孙兄久等了。”
齐善笑道:“看来这一夜公孙不可是没睡好。”
公孙不微微一笑,道:“睡肯定没睡好,不过,你们连睡的机会都没有。”
“废话少说,赶紧好酒好菜送上,否则我拳下可不留人。”
“先别忙。”只见中年人双手一拍,城内涌出众多士兵以及来自各地的江湖好汉。
“你做什么!”公孙不怒声道,“!”
“为天下除去大害。”中年人冰冷地道。
“这些都是自己人!”
“喂喂喂,你是抽风还是怎样!”古名飞骂道。
“看来人家对咱有意见。”齐善揶揄道。
“好人中难免有坏人,在下可不想因为此人致使明阳城城破人亡。”中年人的声音威严无比。
“说清楚,别拐弯抹角的!”古名飞的怒气并未有半分停歇。
“他找的是我,与你们无关。”水白玄道,一如往常。
“水云凌,算你还有些担当”中年人的语气仍旧冰冷,当日歧沧泽外,他放过了水白玄,今日却又要取他性命,是来自其他七圣的质疑,还是他心生屈辱?
“小玄。”古名飞意识到事情不对。
“游于浪,这是你我的恩怨,与旁人无关。”水白玄平静地道,平静得不可思议。
“这并非你我的恩怨,你这叛徒人人得而诛之。”他正是苍岚八圣之一,苍岚城城主游于鸿之胞弟,哦,不,现任苍岚城城主当是游贤木。
“阁下如此说未免太过武断,水云凌是否暗害江南仍未有真凭实据。”季秋信知道纸包不住火,他知道水白玄的身份,也受楚唯所托,追查此事,不过事到如今并未有半分进展。
“不错,更何况江南并未身死,在下就曾一睹真颜。”公孙不道,虽然答应过罗辑不能泄露,不过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了。
“此事乃萧寒烟萧楼主亲自向我说明,不可能有假!”游于浪道,“公孙不,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过如果你因为与水云凌有私交而偏袒,更伪造江南之死,休怪我不客气。”
“公孙兄,此事你不需插手。”水白玄道,“游于浪,你我之事,终需解决,来吧。”
水白玄并未言明的是,游贤木杀死常笑的仇,他并未有丝毫忘记,虽说常笑因自己而死,但是若非游贤木,常笑又怎会英年早逝!水白玄虽看淡一切,常笑之死对其打击之深,非本人不能理解。更甚,苍岚城一战,楚唯为了自己,险些步常笑后尘,水白玄已经对游家彻底失去耐心,不论水云凌与游贤木有过任何瓜葛,如今也再无半分关系,只因楚唯险些命丧游于浪之手,水白玄也断然不会原谅此人。
“公道自在人心!”游于浪道,“众位好汉,此人就是害死江南楼主的凶手,大家都曾受过无意楼恩惠,如果不为江南楼主讨个公道,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游于浪灌满真劲的话一经吐出,众人皆闻,更兼游于浪本身于江湖中名望甚高,与刚出道的水白玄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游于浪出自苍岚城游家,十城之中最有实力的几大家族之一,立马有一拨人倒向游于浪。
“我说过了,江南未死!”公孙不怒道。
游于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住公孙不穴位,道:“如此只能得罪。城下的各位兄台,水白玄即是水云凌已是公知,如再偏袒,就是与正道为敌,就算是瑶月宫也抵不过一个理字。”
“你自己要与他为敌,管我们什么事!”芷清不顾汀蓝阻拦,道。
“水云凌背叛师门,害死待其如子的江南,如此狼心狗肺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反正与我无关。”齐善悠哉地道,“你们爱怎样怎样,这里反正不能饱食一顿了,我先走。”
“喂,你怎么这么不讲义气!”芷清怒骂道。
“这么多人,我可没自信能够全部放倒,反正呢,水白玄想走,这里没人拦得住。”
“水兄,抱歉。”季秋信愧疚地道,“虽然我不相信你杀江南,不过我也不能助你。”
“季兄,无须挂怀。”
“小玄!”古名飞有点急了,眼下之势,敌强我弱,水白玄并未有任何想逃的意思,“秋信,你。”
“古兄,抱歉。我代表的是泛海林,任何一个错误,都会有损泛海林以及家师的名望。”
“芷清,我们也走吧。”汀蓝仍是那副冰霜般的神情,道。
“我。”
“你与他并未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再任性妄为,春风派将毁于一旦。”汀蓝深知正派江湖容不得一点瑕疵,际此风口浪尖,一个不小心,便有舟毁人亡的危险。
“可是。”芷清急了。
“没什么可是的。”汀蓝道,说着强拉着芷清离开。
“水白玄,你好好保重。”芷清见不可为抗,无奈地呼喊着。
水白玄看着身后的人,一个个走向对面,仍是那边淡然自若的神情,这神情之下,又埋葬了多少笑容,多少心痛?
转眼之间,水白玄的身边只剩下古名飞、玉危暖,还有不会丝毫武功的即墨暄!
“小飞,走。”
“小玄,你说笑的吧。”这种情况下,古名飞反而不再如之前束手束脚。
“如果不能保护好,即墨姑娘,你对得起寒哥吗!”水白玄的声音带着凛冽的寒意,让人不得不听。
“其实,你们不用管我,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即墨暄道。她不知道水云凌有没有杀江南,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水白玄,不过,她知道,风啸寒不会允许有人动他的朋友!
“寒哥不在这里,首先,我不能对不起你。”
“我不会怪你。”
“没门。”
“玉危暖,你是不是很遗憾。”古名飞莫名其妙地道。
“什么?”沉默不语的玉危暖,心思显然不在此处。
“之前替我收尸没有成功。”
“你找死!”玉危暖嗔道。
“还真是。”古名飞调笑着。
“说吧。你要我帮你做什么。”玉危暖叹了口气,道。
“带她先走。”
“好。”
见即墨暄与玉危暖抵达安全所在,古名飞拍了拍手,笑道:“这下,没后顾之忧了。谁想先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