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常春藤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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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Section072 最后的光亮

洗手间里,罗淇哭得泪眼朦胧,浑身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的羞辱,捧上真心竟被这样践踏。她为爱情付出了多少,到头来还不是敌不过一句“门当户对”?

乔曦看着她哭,不知道如何安慰。从小到大,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罗淇为了失恋而哭,每一次都撕心裂肺,但从没有哪次是像今天这样难堪而绝望。因为这次她不是为爱而失恋,而是为爱失去了尊严。

显然,罗淇对于完美的定义过于轻率。对于她口中完美的姜耀生,乔曦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懦弱。虽然门第观念一直是感情中难以逾越的障碍,但真正深爱的男人都会想尽办法解决这一切的吧。她不想责怪姜耀生无法说服自己的家人,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苦衷,但是他至少应该保护好罗淇让她不必遭受这样的羞辱。

姜家是星城中有钱有权的大户没有错,但是金钱和势力并没有给予他们践踏别人尊严的权利。他们可以不接受罗淇这样的平民女子做儿媳,但是不能以蔑视的态度看轻她和她的家人。

罗淇痛哭中连妆都渐渐花掉,失魂落魄了一天,好像直到现在才清醒。“乔曦,我们走吧!我投降了,我们走吧!”

“走,我们当然要走!不过你就准备这样一声不吭地落荒而逃吗?”

罗淇睁着迷离的双眼望着她,不知其意。

“罗淇,你是作为姜耀生的女朋友来这里的,可是你也看到了,她们摆明是想让你知难而退,现在不退也不行了,但即使是要退出,是不是也应该带着你的尊严一起走?姜家可以不接受你,但是她们没有采取一个更礼貌的方式,特别是对你的家人!”

是啊,她的家人,就像是用钻石装饰的公主心里一颗碎掉的玻璃渣,深深嵌在心脏的最中央,拔不出来也消融不了。他们是无情地伤害了她,但是她也决不允许其他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侮辱他们。这就是亲情,纵然被抛弃也血浓于水的亲情。

她擦干眼泪,重新上好妆,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展露出一个笑容。就像这一切发生之前的样子,精致美丽。

再次回到席间,罗淇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没有了胆怯和畏缩,代之以自信和美丽。

“怎么去了这么久,还好吧?”姜耀生也低声询问,眼神关切,只可惜罗淇已经看不到了。

“姜老夫人,我还有点事情,先失陪了。”罗淇礼貌而周全地说,冷静得就像她今天从没来过。

“现在就走?不是还没有结论吗?”姜佳美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你想要什么结论?”罗淇看向她,不卑不亢。

“佳美,你别太过分!”姜耀生喝止她,但是丝毫没有作用。

“反正今天都来了,不如把该说的都说了吧,免得下次还要再见!这种地方来一次对有些人来说也已经是赚到了。”

“姐姐,你少说一句吧!”姜妃丽轻扯了下气焰正盛的姜佳美,却被她甩开了。

“小孩子别插嘴!”她狠狠瞪着罗淇。要知道她与罗淇之间的恩怨并不是从今天开始的。

罗淇仍旧保持着高贵的笑容,虽然她的心都已经在滴血了,但是那血化作了她面上红晕的光彩,美得那样惊心动魄。

“姜老太太,您刚刚说的门当户对我觉得实在是太正确了。我爸爸从小就告诉我,一段幸福的婚姻不仅仅要有爱情,还要看两家人是不是合适。我觉得我和耀生的家庭显然不是那么匹配的。我想我有必要去找一个更懂礼貌,更有内涵,更知道教养的家庭。所以就不耽误你们了,我先走了。”罗淇转身离开,留下的背影依旧端庄优雅。她听到身后耀生叫她的声音,一闭眼竟然没有眼泪掉下来。

乔曦也忙跟着追出去。她知道燃烧完这一刻就什么都没有了,为了一刹那的胜利牺牲掉所有,是不是真的值得?

“我们走吧,快点回家!”罗淇两腿发软,全部的力气仿佛只够说这一句话。

乔曦点头,扶着她走向马路边去拦车。

“等一下!”

罗淇转过身来,唯一的希望都破灭了,追出来的人不是姜耀生。为什么不是他呢?他没有追出来。罗淇心里的血还没干,泪又流了进去。

“我送你们回去吧。”骆启凡略带歉意地说。虽然他猜想过今天的场景,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这样的经验肯定会影响乔曦的判断吧,在她形成判断之前一定要施加自己的影响,不能被盲目和偏见所误导。

谁知罗淇并不领情,“你送乔曦,我想一个人。”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是我们一起回去吧。”乔曦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罗淇,虚弱得有点可怕。

“不用了。”罗淇摇头,挣脱开了乔曦的手,转身就向某个未知的方向走去。

她好像是想要与这一切保持距离,不仅仅是姜耀生和他的母亲姊妹,还有见证了这一场闹剧的骆启凡,甚至是站在她这边的乔曦。这场人生中最大的笑话,并不具备黑色幽默的特质,却足以让她刻骨铭心。

罗淇向着某个固定的方向,沿着脚下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体,漫无目的。

可怜的白天鹅,再一次被无情的抛弃。不仅仅是抛弃,而是连带数落羞辱的抛弃。这与上次不同,那是为了爱而付出的代价。那现在算什么,是为了不爱而遭受的惩罚吗?

罗淇现在连自嘲的勇气都没有了。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经受这样的折磨。真好笑,爱上齐思朗是她的错吗?就因为爱上了他所以就要被他利用,要被姜佳美泼水?那么被姜耀生爱上也是她的错吗?就因为她接受了姜耀生的爱所以就要遭到他们全家的羞辱,然后再被狠狠抛弃?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在这样不断的怀疑不断的追问中,罗淇越来越感到迷茫无措,好像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刚出生没多久,她妈妈就离开了她,父亲总是说将来一定要找个好人家嫁了,从小到大,总是这么说,好像巴不得她马上就嫁了似的。她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被父母嫌弃了。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去探索什么是喜欢,怎样才会让别人喜欢她。

显然这是个聪明的女孩子,随着年岁渐长,喜欢她的人越来越多,而她也越来越享受这种被众人追捧的感觉。读书的时候就有很多男生给她递小纸条,送她礼物,等她放学。渐渐地,罗淇发现被很多人喜欢跟被一个人宠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于是她开始恋爱。虽然在不断地分手,但她也在不断地恋爱,仿佛只有在这种亲密的关系中,她那充沛的感情才能找到寄托,心里缺失的那一部分才能得到补偿。

恋爱经验太丰富一方面让她不断提升自己的社交能力,但另一方面也让她的感情变得浑浊不堪。虽然她一直在与不同的人交往,但男人作为同一物种始终有些共性。当她完全弄明白之后,就会发现感情的开始到结束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条抛物线的轨迹。所以她决定一边过着万人追捧的生活,一边遵照父母的意愿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

偏偏齐思朗这个大恶魔出现了。他的**潇洒甚至玩世不恭都那么吸引她,特别是当其他男人都向她摇尾乞怜的时候,唯独这个男人骄傲得像一个杀死怪龙的勇士。而她,最爱这样的勇士。而且这个勇士有钱有事业,看起来绝对不会让她为生活发愁。如此一个白马王子不正是罗淇的梦吗?只可惜这个王子什么都好,唯独不爱她。不止不爱她,甚至利用了她的感情。于是罗淇的美梦刹那之间就变成了噩梦。这个噩梦时时提醒她,为爱疯狂是这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于是罗淇放下了爱的宗旨,回到了她父母的规则,找个好人家结婚。恰巧完美的结婚对象姜耀生出场,他不仅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关键是他还爱她。于是罗淇修身养性,不再去想爱情,她抛弃了狂蜂浪蝶满地的交际圈,离开了星光熠熠的电视台,违逆本性做回了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可就在快要获得幸福的时候却又遭到了对方家人更大的抨击,于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失魂落魄,一无所有。

事实上,她只是想问一句,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就是不肯给她一个幸福的答案。

不管她怎么选择,听从自己的内心也要遭到羞辱,听从父母的意见也要遭受惩罚。是她天生与爱无缘吗?因为她的父母一开始就不爱她,所以这样的孩子就注定得不到爱。她也勇敢过,追求过,却不得善终。她妥协了,接受了,却终究无果。既然注定了是上天的弃儿,那么好吧,她放弃。不要自己的爱了,也不需要别人的爱了,就这样,孑然一身,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不要命了?!”

红灯都已经跳转绿灯了,还有不知死活的人冲出来,就算是在斑马线上,撞死了也怨不得谁!一脚急刹车,差点引来后面的连环追尾。

齐思朗气急,本来今天谈判就出了点问题,出门还遇上这样的晦气。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跳下车子就上前去找那冒失鬼理论。

“想死就去跳江……”话还没说完,胸口就堵住了,“罗淇?!”

失去灵魂的美人儿抬头看了他一眼,美目无光。

后面的喇叭声接连不断,齐思朗却浑然不觉。

“你怎么了?”他好心扶了一下这个魂不守舍的女子,对方便毫无知觉地晕倒在了他怀里。

人们说,如果在濒死的边缘看到了梦的亮光,也许就会有生还的希望。

齐思朗,会不会成为这最后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