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星城已是微寒，走出第十星球的时候乔曦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骆启凡停下来想帮她竖起衣领，乔曦本能地退开去。
她现在有点害怕骆启凡这种半亲昵不亲昵的举动，以前心安理得地认为是绅士修养的行为现在看起来多少带了些难以明辨的暧.昧，更令人难堪的是，这种暧.昧的感觉还有可能完全是出自她单方面。
这次骆启凡没有理会她的推辞，仍是自顾自地竖起她的衣领，又把压在衣服里面的头发拨弄出来，低下头来满眼星光，“我们散步回家好不好？”
“不要了。”乔曦连忙拒绝。她知道骆启凡的车子送去保养了，来的时候他们就是搭的出租，这样走的时候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分道扬镳。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怪异，乔曦又补充道，“我们又不住同一个方向，也没有什么折中的路线可供选择，无论走哪边都要绕回去。而且你在这里拦出租就好了，我自己去前面坐地铁也很方便……”
每次乔曦拒绝别人的时候语言功能就会变得异常发达，她编起理由来仿佛都不需要经过思考，虽然借口总是让人哭笑不得，但却也总是有理有据。骆启凡知道如果自己不制止她，她就可以一直这样说下去，所以没等她说完就牵着她的手往前方走去。
乔曦瞬间失神，但还是不受控制地跟着他的步伐向前走。
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握着她的手有力却不厚重，就像一股暖流缓缓传递到她身上，让她根本没办法松开。
乔曦的思维又放空了。冬季寒冷的低温感觉不到，街上喧嚣的车流感觉不到，周围路过的人群感觉不到，就连自己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介意也感觉不到了，好像只有他和自己，在这漫漫长路上穿行。
“因为之前没试过，所以我也不确定那种感觉对不对，可能让你误会了……”
“我没误会。”骆启凡还没说完，乔曦就抢先打断了他。她说过她压根就没误会。
骆启凡却没管她的反驳，只是握紧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你也知道你的个性比较特别，所以我不敢太冒昧，怕一时之间吓跑你……”
“我又不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女生！”乔曦不知道骆启凡为什么要跟她解释这些，其实她真的没什么，最多也不过就是自作多情以后还有点退避三舍罢了。
骆启凡摇了摇头，“以前收到情书或者面对表白的时候总觉得那些事情看起来好像很容易，但真的要轮到自己的时候才能够理解背后的那种心情。本来以为那天的举动已经表明了我的意思，但你的反应有点模糊，所以我到现在都不太确定你的想法。”
什么想法？她能有什么想法？只要不让别人发现她的一厢情愿，她以后就会尽可能地做到冷静理智了。
“我也知道这样的表达方式似乎含蓄了点，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有点害怕，怕被你拒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仿若十七八岁的少年。
“啊？”乔曦一直觉得骆启凡是那种赢得精彩输得漂亮的男人，虽然她从未见他输过。当他真的在她面前说他介意被拒绝的时候，乔曦有些惊讶，但很快又觉得是坦诚。
罗淇常常说女人要的是宠爱而男人要的是面子，女人给足了男人面子，男人就会给足女人宠爱。可是骆启凡这种自我剖析式到底是算要面子还是不要面子呢？
“‘啊’什么，我在等你的回答。”骆启凡侧过头来看着她。
“回答什么？”一路上都是他自己在说，乔曦没觉得是在问自己啊。
他忽然就停了下来，侧过身来落下满目星光，“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其实乔曦真的还想“啊”一声，但是张开的嘴巴却又没有发出声音。她觉得自己有点犯傻，本来明明是知道的，但莫名其妙地就被他弄糊涂了，现在好像又明白了，但似乎又不是很清楚，“可是为什么……”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乔曦没意识地接道，心里一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原来如此。
乔曦莫名其妙地就笑了，她是在笑骆启凡傻，其实也是在笑她自己更傻。书都白读了么？这么经典的句子竟然都想不起，怎么会联想到勇往直前，泥足深陷上去呢？
她越发笑得厉害，像是猜了好几天的谜题经历过起承转合大悲大喜之后终于得到了谜底。她的那些怀疑那些猜忌那些妄自菲薄那些小心翼翼，每一个看起来都是如此可笑，但都比不上骆启凡给的这个谜底能成为让她发笑的原因。
而站在一边的骆启凡却被她的笑声扰得越发不知所措，她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煎熬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怎么会得到这样毫无理由而且肆无忌惮的笑场局面呢？
骆启凡以前拒绝别人的时候总是表现得温文尔雅宽和大方，虽然尊重每一个表白者的感情，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心其实没有丝毫动摇。如今当自己怀揣着一颗真诚却胆怯的心时，才终于理解当初自己那些看似礼貌的行为究竟是有多残忍多伤人心。
“乔曦……”星辰花园的喷泉前安静得只能听到汩汩的流水声，这是骆启凡第一次面对这样无礼的尴尬却仍旧不愿意退缩，除非她亲口说不，否则他不想放弃。
乔曦突然就不笑了，那些突如其来的愉悦和欣喜就像这欢腾的喷泉一样渐渐回归安宁。
看着骆启凡有些受伤的样子，她才终于明白，与相貌才华无关，与权势地位无关，甚至与性格脾气无关，在爱情面前，每一个人都会胆怯，越是想要得到就越是有所畏惧。就连一向云淡风轻的骆启凡也不例外。她突然就觉得他们平等了，因为互相的爱慕而没有了距离。
乔曦抬头仰望着他，很勇敢也很认真，“我也很喜欢你，我很愿意跟你在一起。”
然后她看见了骆启凡的笑容，因为得到爱情而更加明朗的笑容，还有他那亮如星子的眼睛里那个从容大方，无所畏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