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曦自然不知道这暗中发生的一切，她所知道的就是从去第十星球的第二天开始，骆启凡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对她冷淡了许多，回到了她刚刚成为他助理时的那个样子，有些刻意的疏离。倒不是因为感情上的失落，而只是迷惑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午，总裁办通知她去高层会议室开会，是关于Big.Idea参赛稿的。本应该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但乔曦在骆启凡的脸上却看不到应有的欢欣。
会议室里的人不多，姜耀生、姜佳美、齐思朗、骆启凡，还有几个高层总监。唯独乔曦，看起来并不应该坐在这里。是要宣布公司经过内推最后选择了她的方案吗？可是气氛看起来非常怪异。
当两份相同的策划案呈现在乔曦面前的时候，她的心猛烈地震动了一下，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抬头去看骆启凡。骆启凡也看了她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终究无语。
“我是星期三下午收到乔曦的策划案的，第二天上午就收到了姜佳美的策划案。但由于两份方案同质化程度太高，所以今天开会看看两位是否有什么合理的解释？”骆启凡的声音很平静，就像一个陌生的人在远处说话，乔曦听得并不清楚。
“我这个策划的灵感是来自于本地一家叫做‘第十星球’的茶餐厅，因为那家店非常有特色，所以我经常光顾，策划案内所有的idea全部来自那里。如果大家不相信，可以去那里调查。”
尽管是个漏洞百出的解释，但姜佳美依然语气强硬，面不改色。
在座的除了姜耀生，谁会去质问那位趾高气昂的大小姐呢？而姜耀生，和平主义的拥护者，在他看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解释并不重要。
“那么乔曦呢？”骆启凡走到了她面前，声调降了好几度，本来就温和的他现在听起来更像是低语。可这声音听在乔曦的耳朵里却异常陌生。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星期三下午三点左右我把策划案交到骆总监手上后，由他亲自过目。后来我们再也没有就该策划进行过任何交流。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乔曦说话的时候也非常平静，带着她独有的淡漠和一点齐思朗式的冷冽。
骆启凡本来确定的心突然就犹豫起来。她是在给他机会吗？给他机会澄清，还是给他机会让他保护她，又或者是他们对同一问题采用了不同的策略？到底是应该照原计划按部就班往下走，还是跟随乔曦的路线说出真相？
一时之间他竟无所适从，一向谨慎周密的骆启凡竟然会无所适从！
沉默之中乔曦依然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他们在商讨，在决断，但统统都与她无关。
最后是和事佬姜耀生出来平息了这场纷争，“既然两位都坚持是自己的创意，那就有可能只是巧合。可是为了避免外界的胡乱猜测，所以公司希望两位都退出本次比赛。”
这就是结论，一个不堪一击的结论。偌大的旋风国际用这样一个脆弱的结论到底是为了针对谁？乔曦心里暗自好笑，却因为某种更大的失落而让这种嘲笑销声匿迹。
事情怎么会这样？乔曦的创意和姜佳美的构思竟然如出一辙！
一时间，众人目瞪口呆。
虽然这件事被封锁在了高层办公室里，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旋风国际。
姜佳美是留学海外的高材生，而乔曦不过是一个临时转行来做策划的助理，要说是姜佳美偷了乔曦的构思，谁也不会信。况且姜佳美是公司的大小姐，在自己的公司里又怎么会被看成是贼呢？
而乔曦从一开始就是个传奇，先是以应届生的身份进入了以苛刻出名的旋风国际创意部，然后连续三次跳过经理级别直接面对公司大客户，近一年多来但凡大案子几乎都用了她的构思。还有她和骆启凡之间似有若无的绯闻。这一切都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被定案，那就是巧合。但是流言却再一次袭击了乔曦。
不管她走到哪里，总是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现在已经不止是创意部了，因为大小姐的影响力是整个公司的，她成了众矢之的。没有人相信她，即使相信的人也不愿意站出来替她说话。谁会为了一个无名小卒去得罪大小姐？
这是个现实的社会，乔曦了解。她所不了解的是，即使她不招惹是非，为何是非还是要来招惹她？*****
“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公关部经理的办公室里，齐思朗的情绪并不好。虽然骆启凡说过他对乔曦的保护只会让她受到更多伤害，但每次看到乔曦那种委屈的样子都让他心上一阵不舒服。
“你说什么？”姜佳美从刚刚做好的公关计划中抬起头来。
“为什么要偷乔曦的策划案？”
姜佳美有半刻的愣神，但很快又答道：“我没有偷任何人的方案，你不要乱说。”
“那你怎么解释那两份参赛稿？”
姜佳美打量着这个怒气冲冲的男人，自从上次百老汇闹剧之后就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现在到她办公室来厉声质问竟然又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她站起身来走向咖啡台，嘴里却漫不经心地说道，“两份一样的策划案也不能证明什么。何况，你凭什么断定是我抄袭了她的，而不是她抄袭了我的呢？”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她转过身来举了举咖啡杯朝他示意。
“你念的是公关管理，什么时候接触过广告策划？你回来才多久，不是皇冠就是富贵坊，怎么会知道第十星球？而且你一个从来不愿意面对公平竞争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参加创意比赛？”
听着齐思朗这一系列的质问，姜佳美反倒觉得心情愉快，“原来你还是这么了解我啊。”不过很快又转变了语调，她走到齐思朗面前，好奇地问道：“如果今天来的是启凡我还可以理解，但我就是不明白创意部助理的事情又跟你市场部总监有什么关系？”
齐思朗强忍着怒气，“乔曦是我朋友。”
“朋友？”姜佳美忽然就笑了，相识这么多年，特别是齐思朗回国以后，这是她第一次听说他有异性朋友，以前不都是只有**的吗？
“你如今换女人的速度还是这么迅速啊，我记得上个月不是那个叫罗什么的嘛，这么快又换了一个？”姜佳美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只可惜啊，你现在挑女人的眼光让人有点，有点匪夷所思。”
“够了！”姜佳美本来还想对乔曦做一番评论的，却被齐思朗喝止住了。“我不想跟你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你说，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姜佳美也由之前的调笑换成了严肃，“我本来也没准备要为难一个小小的助理，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启凡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罢了，毕竟，我是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妃丽的幸福的。不过今天看你这架势，貌似她勾搭上的人原来是你啊。那我更不能轻易放过她了！”
骆启凡说得没错，由齐思朗来说情，简直就是世界上最错误的决定。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关系，你爱信不信！今天我就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要个人情，你要是愿意就高抬贵手，要是不愿意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姜佳美从小就牙尖嘴利，齐思朗也懒得跟她多费唇舌，撂下一句类似绝交的威胁便甩门而去。
心情烦闷，每次有姜佳美在场的时候总是没有好事情。电梯门缓缓打开，只有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站在角落。齐思朗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幽闭的空间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齐思朗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而乔曦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化解彼此之间的尴尬。于是两人就在这样伫立在流动的静默中。
“齐总，你到了。”电梯快到9楼的时候，乔曦正要伸手去帮他按电梯键。
齐思朗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冲动，一手牵住了她，另一只手按下了水晶键，“跟我去天台。”
天台上，这个季节的风还有些寒冷，齐思朗和乔曦就这样面对面站着。
“你还好吗？”可能是因为气温本身就很低的缘故，齐思朗一贯冷冽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然有些温暖。
乔曦仰头望着他，神情平淡，“你觉得我哪里不好？”
“乔曦！”
“他们都认为是我偷了姜经理的方案。”
乔曦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丝类似笑容的奇异表情，齐思朗瞬间想起了第一次在镜头中看见她时也是这样一个表情，是不屑的嘲讽。虽然很轻微，但那才是原本而真实的乔曦。
“我知道你没有，对不起。”齐思朗低低地说。
“为什么对不起？”乔曦仍旧抬头这样望着他，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轻轻飞舞，“因为没有站出来帮我说话？”她摇了摇头，“不要对不起。”
这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社会，人人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奋力拼杀，却没有谁有义务去捍卫正义和真理。她早就习惯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正义感除了伤害自己和在乎自己的人以外，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齐思朗是在乎她的，现在她开始相信了。不管在日不落的那天晚上他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也不管他是不是利用了罗淇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至少他是在乎自己的。所以，这句“对不起”不应该由他来说。
“有没有想过离开旋风国际？”
“为什么要离开？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如果我离开了，岂不是白担了罪名？”乔曦坦然答道，还是从前那样的坚强，倔强，不服输。“我记得你说过，只有小麻雀才会在乎流言蜚语。我不是小麻雀，所以我也不在乎。”
是啊，是他教会了她坦荡潇洒，他终于证明了自己对她的影响力。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反倒让他无所适从。他情愿她在他面前愤怒或者委屈，抱怨或者哭泣，任何一种情绪他都可以给她回应，唯独这种过分的平静不可以。
乔曦走近了一些，好像是突然间豁然开朗，曾经对他的那些误解顿时烟消云散了似的。“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相信我。”
齐思朗看着乔曦平静如水的脸，明明应该感到宽慰，他却觉得有些苦涩。她越是冷静理智，他就越觉得苦涩。他甚至开始怀念起之前那个整天躲着他，埋怨他，反驳他和对抗他的乔曦了。只可惜，那样的乔曦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