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星城那天，乔曦下了班吃完盒饭直接从公司去的机场，跟厉崇昉一起，路上还在商谈寰球“地球村”的新一期广告计划。一直到登上飞机，空姐要求关闭所有通讯工具的时候，他们的谈话才告一段落。
“颁奖礼结束之后放你两个星期的假。”
“啊？”乔曦的眼神很是疑惑，她已经连续两年没有放过大假了，别说是五一、国庆、清明、中秋了，就连春节，初六那天都必须跟厉崇昉一起吃团圆饭，然后初七提早一天上班。放她两周的假，老板是哪根筋不对？
“就当是我跟自己打了一个赌吧。”厉崇昉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戴上眼罩不再理她。
乔曦不知道他打的这个赌是什么。虽然跟着厉崇昉的这两年扎扎实实地学到了不少东西，但是对于大老板本人她却是知之甚少。其实也不止是她，公司里除了老板的贴身秘书，几乎也不会有人比乔曦知道得更多。可是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有深意的。
企业家也是一个战略家，一定要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在他们这下小喽啰还在计算五步之内的战局时，厉崇昉已经看完了半程甚至全局。这是她学到的第二条。
既然老板不说，那就只能自己想，就算猜不到正解，至少能准备几个选项。
乔曦没有睡觉，而是拿出了她的掌上电脑，看着屏幕上地图的移动，时隔两年之后，她终于回到了星城。
晚上差不多十二点才抵达星城机场，然后就直接去了酒店，第二天一大清早又赶到寰球星城分公司开会，中午跟分公司高管共享午餐会之后乔曦才终于获得了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别回酒店了，去买身衣服做个头发，晚上六点，酒店门口集合。”厉崇昉一边走一边交代。
“啊？”乔曦步步紧跟着，因为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来，她也立刻收回了正要迈出的脚。
时刻洞悉周围的风吹草动，这是厉老板教她的第三课。
厉崇昉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员工的个人形象也关系的公司的形象，不管有没有得奖，风度和气场都不能丢。”
“哦。”乔曦受教地点头。
厉崇昉的眼中露出了罕见又浅淡的笑。对于一位在商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大鳄来说，新人的资质固然重要，但是悟性更重要。“记得拿发票回来，我私人给你报销。”说完他就坐进了车里。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厉崇昉身后的晏臻朝她敛眉一笑。她俩是仅有的享受过厉崇昉私人报销的寰球员工，号称寰球唯二。
可是直到车子走远了，乔曦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
在外人看来，厉崇昉对她格外不同。不论是两年前还未满24岁的乔曦第一次进入寰球智囊团，还是刚到北京厉崇昉就给了她一套三环内的高层豪宅，哪怕之前的履历再漂亮，也不能阻挡人们对于成功男人和年轻女孩之间的遐想。
只是这个时候的乔曦，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淡定得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经验带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面对陌生不犯怵，面对不公不愤怒。别说她这一路是在流言蜚语中成长起来的，一想到那些绯闻中的男人们，她还真是觉得自己确实值得被嫉妒。
其实厉崇昉私底下对她确实不错，但也就是伯乐对千里马的那种不错，常常给你喂草，关键时刻你就得快些跑。他栽培她，也欣赏她，同时需要她交出漂亮的成绩作为回报，或者代价。所以她也曾经被当众被骂到哭，直到后来锻炼成当面被甩文件夹也能够淡定地捡起来然后还能对着同情的目光了然一笑。忙碌的时候她也经历过锁在办公室里几天几夜连轴转，没有人会贴心地让你先睡会儿，更没有人为你做早餐买面膜还洗衣服，大家打完仗后各自散去，谁管你的生物钟或生理期。
这就是有条件付出和无条件付出的区别，这才是真实的生活。
不过乔曦很知足，才华得到欣赏总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总比怀才不遇或者黯然陨落要好。如果只要努力就能得到回报，总比努力了一辈子仍然碌碌无为要好。
可是这一刻，她为什么如此怀念曾经无知却盲目的自己，怀念那种躲在大树底下天真地以为抬头见到的罅隙就是王国的天真？
*****
厉崇昉真是大发慈悲，三个小时的自由时间自然不能白白浪费。可是去哪里呢？啊，第十星球！
虽然每年春节也从北京直飞星城，但都是到了机场之后就又立刻转城际轻轨回日城，所以对乔曦来说星城这两年的变化真可谓是日新月异。她好不容易按照手机导航找到了向阳路，却在看见“第十星球”招牌的第一眼，就把时间拉回到了两年前。
两年过去，唯有这里似乎一切未变。装修格调没有变，人气氛围没有减，就连柜台前那个头戴亚麻方巾，身穿棉麻连衣裙的女孩子仿佛也特别受到时光的厚待，永远那样青春年少。
“叶霖。”
“乔曦？！”
叶霖抬头看见是她自然很意外，不过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两个人很快就亲密起来。两年间虽然她们没见过面，但是联系一直未断，所以如今久别重逢却并没有什么陌生感。
“什么时候回来的？”周六的下午，叶霖看了好久都硬是没能找出一个空位。
“昨天晚上。”乔曦摆摆手表示就陪她在柜台前聊聊天。
叶霖一边收钱一边问，“回来出差？”
“也算吧。”乔曦没好意思说她是受邀回来参加颁奖礼的，相比起凌厉的工作风格，她在这些事情上她一向不喜欢张扬。
“喝什么？”
“跟以前一样。”
于是叶霖亲自去了工作间调了两杯她的专属咖啡“灵感”。期间她们聊了一下彼此的近况，其实对于像她们这样差不多每天都要联系的异地朋友来说，除了见面更加亲切之外言谈与平日并没什么不同，唯一需要谨慎的是，乔曦察言观色也能觉察出来叶霖要等的那个人还没回来，而叶霖也知趣地绝口不提乔曦心里记挂的那个人。
“对了，你知道哪里有礼服卖么？”乔曦无意中看到墙上的原木挂钟指向四点半的时候才恍然觉醒，厉崇昉交代她的任务压根没想起来。
“什么礼服？”
“大概就是出席商务晚宴的那种，不要太隆重但是也不能太随便……”如今再说起这些来自然是要比几年前熟稔很多，可她的天赋终究不在这里，所以简单的言语也无法全然表达出来，最后无奈只能道出事实原委。
叶霖一边祝贺乔曦一边又犯愁这一个半小时到哪里去给她找一件合适的礼服，毕竟礼服这东西也不是她生活里的常客。思来想去差点就要搬救兵的时候忽然记起自己阁楼里还有一条商务晚宴的裙子，是那年詹氏集团南部基地周年庆典时詹储俍送的。她俩身材差不多，应该合适。
乔曦对衣着打扮这些向来不上心，反正工作场合那几套衣服翻来覆去总不会出错，万一到年会或者晚宴场合又总能临时得到贵人相助，像是前年年会的衣服是太白金星送的，去年则是厉崇昉出资晏臻陪她去买的。所以这会儿叶霖说有现成的时候，她是千万个愿意，并表示可以买一套新的作为回礼。叶霖当然说不用，可乔曦坚持啊，因为厉崇昉那个人已经自以为是到你不承他的情他就会跟你过不去的地步了。
到小阁楼上一试，果然十分合身。一方面是因为她俩身材相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礼服的剪裁和料子确实都很上乘。叶霖没有认真计较过这条裙子的价格，想来詹储俍出手的东西就算不是价值连城那也是价格不菲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怔忡，直到乔曦第三遍叫她，才回过神来，赞了一句“漂亮”。
“那头发呢？这样束起来么，还是就这样披着？”乔曦再次为这些事情感到头疼。
叶霖认真看了看，把她的头发放下来，“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啊，成熟大方，又有些年轻女孩子的俏皮可爱。”
乔曦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认同地点了点头。
在此之前她一直是直发，黑色的，要么扎成马尾要么随它散着，清汤寡水的模样。可就在上个月完成一个新的地产项目时，太白金星通过**唆使她去烫了个头发，上面还是直的，下面卷成了大波浪。其实刚卷出来的时候就很漂亮，如今头发长长了，越发自然。
乔曦一向是不容易被说动的，可是这位万能的神仙就是有本事不费太大力气就能成功说服她。当然，为此，这位神仙不但通过照片帮她选择要做的发型，还在烫头发的过程中给她讲了整整三个小时的笑话来解闷。
如今，乔曦本该感叹这位神仙眼光好到爆表，可一想起出发前他说的那些话，整个人顿时又不好了。
叶霖正愁着要给她弄些什么配饰的时候，乔曦的手机响了，她才接起来就皱了眉，“我是，我现在在第十星球，具体位置？”
她看了一眼叶霖，对方就接过了电话，“川夏区向阳路192号第十星球，是，是的。”
叶霖不解地望着她，乔曦也是莫名其妙。她昨天才回星城，怎么可能今天就有快递？
十五分钟之后快递就送到了她手上，拆开是一个青绿色的锦缎盒子，打开一看，叶霖和乔曦都惊呆了，一条闪耀的钻石项链映入眼帘。项链的设计十分精巧，既不是普通的结环也不是细珠子串，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做成了常春藤的模样，叶子上的脉络都能看得到。项坠是星星形状的，五边用的碎钻镶嵌，中间是一颗圆润的黑珍珠。整条项链十分精致但又不显过分奢华，关键是巧在设计感，就是会让人觉得心生赞叹的那种风格。
“你们厉老板还在真是出手阔绰啊！”叶霖不禁感叹道。
“不是我们老板送的。”乔曦摇了摇头，十分笃定。厉崇昉虽然有的是钱，对看得上的下属尤其大方，但是他这个人的特点就在于怪癖过多。“除了他太太，他绝对不送珠宝给别的女人。”
叶霖觉得好奇，“没见过这么有原则的富翁啊，看来太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呐。可是他结婚了吗？”
“结了啊，说来你都不信，他太太比我们还小七岁呢！”
“啊！那岂不是大学还没毕业？”
乔曦自己先笑起来，“你别看厉太太年纪小，那可是我们寰球员工的救星。本来我们加班不知道要到几点，她一个短信就能让厉崇昉乖乖回家去吃饭。有时候厉老板发脾气能让全公司的人吓得禁言两小时，但厉太太一来送个下午茶，头顶上的阴云立马消失。所以厉崇昉的首席秘书、私人司机和我们智囊团团长都存了厉太太的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这里，叶霖不禁笑了起来。可转念一想，又问，“可要不是厉崇昉，那这是谁送你的？”
乔曦也正纳闷着的时候，手机响了，**上太白金星的头像跳了出来：“Ivy，送你的项链还喜欢吗？我亲自设计的，希望能带给你好运气。”
乔曦顿时有种站不稳的错觉。真的，她开始相信，神仙不但无所不知，而且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