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竹君清绝润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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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秦淮叹

日暮残霞,秦淮江影,一艘画舫悠悠荡荡,飘摇在水面。灯烛绰绰,笙歌柔若,细语缠绵,霓虹彩衣,素纱薄履。饶江水滔滔,散不尽浓烈酒气,氤氲如晚烟。

江水彼岸,千里之外,狼烟滚滚,哀嚎遍野。十里之内,国都易主。

舟中闲客,满耳皆是靡靡音。西边的天很低,大漠苍茫,血染黄沙,士兵的嘶喊与兵刃相击的铮铮,是他生命之外的杂声。

夜泊人心忧连天战火,更恨那置身事外的达官贵人,仿佛连着那歌女一齐来怨,甚至怨那华丽的客船。

虽是责备那富贵人,虽是指桑骂槐,然正如桑树何辜,歌女又何辜!

世界之大,芸芸众生,有人以身报国,也有人贪图享乐,还有更多的人,明明处在自顾不暇之地。

于歌女而言,国兴与国亡,又有和区别?无论国君是谁,陪酒卖笑,弹琴作舞,她的生存之道有何差异否?

安稳时节,尚有土豪劣绅的刁难和欺凌。乱世之下,或许还能在夹缝之中,趁乱求得一线艰难生存。

说到底,还是难、难、难。

眼前的遭际太浓,尚且理不清手边的乱麻,何谈家国阔论?

换言之,无力于把握自己人生的方向,无力于插手自己在意的事情,且不谈大小,在这一点上,商女和夜泊人,都是一样的。

歌女沉浸在玉树后庭花的调子里,情愿也好、为难也罢,麻木之余,姑且做到一个“忘”字,夜泊人却做不到,只能干恨,绞痛心肠。

噫!罢、罢、罢。

忘与不忘,不过是两种活法而已。

做得到的人,不做。底层的人,无力。中间的人,怨着那两个,却仍旧徘徊空叹,束手无策。

三个人,各自死生,各自悲欢,怨有何用。背负着自己的重量,渡得彼岸,足矣。

烟雾朦胧,月色依稀,苍天漫满,笼起一团又一团的绝望。

蔓延在夜色里,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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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六年五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