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转变的太快了。本来唐遥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人。但是青尔无意识的模仿居然杀了两个人！虽然这两个人还没有立即死去，但也让唐遥不寒而栗。
“你怎么……还没死……”剑士仰面向上，自然是看得到唐遥身受一剑正中心窝却一滴血都没有流的怪事。
“什么……”莫卡趴在剑士身上看不到，却也知道剑士说得是谁。想要起身，却把被剑穿透的伤口撕裂了，这一下，就没了力气。
但是唐遥根本就没有听到剑士的话。站在原地，唐遥连动都不动一下。
魔法师见了，冲过去拔出唐遥胸前的剑，又刺了进去。再拔，再刺。
“你！你是个怪物！”魔法师看到唐遥每次伤口上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在拔出剑之后一下子愈合了，只是一边不停的刺进去，一边还在喃喃的说着“怪物”。
唐遥没有任何反应，任由魔法师一遍遍的刺到自己身体里。
青伞看到了，直接把魔法师拉开，不让他再伤害唐遥。却也没有攻击魔法师，只是控制住魔法师不让他动。
但是魔法师还是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开，状若疯子。
莫卡和剑士都只剩下一口气，魔法师也近乎疯狂，而自己这边，除了青丝身上的毛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重新生长，其它亡灵都没损伤。
按道理说，唐遥应该开心自己这次大胜的。
可是唐遥满脑子里都只有“我杀人了”这一句话。
虽然不是唐遥亲手杀掉的，却还是唐遥的亡灵杀的。
在亡灵位面吞噬魂火的感觉，和现在唐遥全身上下都冷透了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亡灵从来就不是唐遥怜悯的对象，它们的生存就是不断的吞噬，吞噬所有能吞噬的同类。唐遥甚至觉得，吞食亡灵的魂火只是在简单的吃东西。
但是青尔现在杀的，不一样。
那是活生生的人。哪怕是想要杀了自己的人。可那是人！那是活人！要变成死人的活人……
唐遥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可就在这时，青尔依旧学着魔法师的招式，把那个串在莫卡和剑士身上的剑拔出来，刺下去，再拔，再刺……
血肉模糊。
那条莫卡召唤出的金线五步蛇，一瞬间消失了。
莫卡死了。那剑士也死了。
“你是恶魔！”魔法师亲眼目睹，更是发了狠，咬牙切齿，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唐遥一下子就吐了。
不是生理上的反应，是心理上的。
什么都没吐出来，却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唐遥的手上，不可避免的，第一次沾上了鲜血。
而她，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一切。
她的身上，甚至没有沾上一滴血。
太可怕了。唐遥第一次亲眼见到绞肉机一样的杀人方法。不，这是第一次见到杀人。不，这是第一次杀人。
在和平的社会里，一个人一辈子都可能不会遇到一次非正常的死亡情况。哪怕是飞机失事，车祸，踩踏伤亡，甚至海啸地震，都好像离一个人的生活好远好远。每每唐遥从新闻里看到这些死亡的讯息，也不过是随意笑笑，或者为死者默哀，捐款，又或者无动于衷。
只是，每一个生命的流逝，都代表着亲人的痛苦，陌生人的牵挂，执法机关的调查与注销，都包含着一连串的人与人之间悲伤的交流。每一次死亡，都代表着庄严和肃穆。
但在这里，或许这样两条生命死掉了，或许都不会有人知道。或许很久以后，这几个人还是被当做在大陆上四处游历。没有人会因为他们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就去报警，因为佣兵们几天甚至几年不回家都也许是常态。唐遥甚至觉得，如果有什么可以记录死亡的方法，比如修真世界的魂灯等等，都至少可以让人知道他们死了，哪怕自己因此再次遭遇追杀，也是好的。“你这个怪物！你这个恶魔！你怎么不去死！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死！我要让你——啊！”魔法师的话没说完，青丝就用它的指甲捅入了魔法师的喉咙，结束了又一个生命。
“不要……”唐遥的声音是颤抖的，甚至全身都是颤抖的。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杀人。哪怕是想要杀她的人。哪怕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她生命的人。
说她懦弱也好，说她善良也好。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的志向，最远大也不过是平安喜乐一声，而已。
可是，她又杀了一个人。
这简直就像是在她自己的心里捅刀一样。
唐遥害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自己看到的这惨状，害怕自己一睡觉就会梦到尸山血海。哪怕唐遥现在根本就不能闭上眼睛，也不会睡觉。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又想起了那声叹息。那声带着唐遥来到这里的叹息。
唐遥听到了这声叹息，拔出了自己身上的剑，遥遥指着天空劈了好几剑。
“你到底是谁！你出来！你害得我还不够惨吗！”唐遥大叫着，仿佛要把把自己所有的恐惧都发泄出来。
“若是选择了，就不能后悔。”还是一样的声音，还是一样的话语。
“谁说是我选择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不是我的选择！不是！我没有杀人！没有！”唐遥真的恨透了这个声音。如果不是他，又怎么可能让自己沦落到杀人犯的地步。
“这不是游戏，这是真实。”声音继续。
“我当然知道这是真实！可是为什么要我杀人！为什么！你出来！我不要继续下去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变成这样！你去找想要变强的人！不要再找我了！”唐遥对着天空大喊，如果能哭的话，一定早已泪流满面。
“你决定好了吗？”声音还是那么没有情绪。
“我决定好了！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到原来的地方！求求你，哪怕把我的记忆都删除也好！我求求你！”唐遥甚至开始哀求。
声音不见了。
跟来的时候一样突兀。
其实唐遥也知道，这些声音根本就没有变过。就连语气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只是在提醒唐遥原本就已经绝望的神经。所以，哪怕是唐遥再怎么喊，也不会真的可以回去。只是，唐遥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哪怕有一丝丝的希望都不肯放过。
而现在，原本就几乎不存在的希望，破灭了。
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向这个声音祈求。已经破灭的希望，就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唐遥瘫坐在原地，没有发现自己叫的那么大声，却没有任何人经过自己身旁。也没有发现，在三个尸体的上方，正凝聚着一片片透明的，魂火。
魂火缓慢的成型，一点点，却不惧怕阳光，哪怕天色一点一点的变得更亮，哪怕在青尔他们都要躲开的光斑里也还是缓慢的变得壮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
“喂！”唐遥的魂火里传来了一个讯息。
唐遥没有理。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唐遥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喂！”声音又大了一点。
“是谁。”唐遥的精神还是很恍惚。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原谅你了。”
是，莫卡的声音？
唐遥回头，甚至觉得如果是厉鬼缠身，自己也就解脱了。
可是，阳光下，那一朵透明的魂火摇摆着，就像闪着金光，竟然多了几分神圣的感觉。
“喂，我真的要死了，能帮我一个忙吗？”
这是，什么？是魂火吗？怎么会这样？刚刚死去的人会有魂火吗？但是，为什么旁边的亡灵们居然一点想要吞噬的欲望都没有？
“喂，说你呢小美人，帮我一个忙好吗？”莫卡还在说着。而另外两个尸体，则是随着魂火的成型，与魂火一同消失了，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莫卡？”唐遥依旧不敢相信，嘴里说出的也还是怀疑。
“是我。我知道，你杀的是我，可是我原谅你了。”莫卡的声音完全变得平和，甚至有朝气。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刚才死过一次的人。
“你……还活着？”唐遥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一团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我死了，跟你一样。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剑刺到你山上都不会流血，原来你早就是个死人，而且居然是个骷髅。”
“可是……”
“怪不得我都觉得你死定了，你的召唤宠物还能杀了我，是我自己大意，不能怪你。”
“可是……”
“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原谅你是吗？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死了以后再聚成这种东西居然心里面一点怨念和愤恨都没有了。早知道会这样，我早就死一下试试了，也不用活的那么辛苦。”
“可是……”
“女人就是婆婆妈妈。我就是想要你帮我一个忙，我才不管是不是你杀了我，但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恨你。”
“可是……”
“你还在纠结什么，我都不介意你杀了我们三个，你还介意什么？”
“可是……”
“不就是杀个人嘛，至于吓成这样吗？该不会你以前从来没杀过人吧。老实说我们三个手上可都是有好几条人命了。你就当做为民除害了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