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沧海站在那里,脸上表情忽阴忽晴变幻不定,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川剧变脸,看的秦乾心中暗乐。
天松道人上前道:“余道兄,令徒被害一事实有蹊跷,以岳掌门的品性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余道兄万万不可中了敌人的奸计啊。”
刘正风点头道:“天松师兄所言甚是有理,余掌门千万冷静,我衡山派愿意协助青城查明此事,定然要还令徒一个公道。”
刘正风说完之后,泰山天门道人,恒山定逸师太纷纷表示愿意帮忙查明真相。
岳不群也开口说道:“此事我华山也会调查,但余观主你杀我华山弟子一事怎么说?”
余沧海看了看刘正风等人,知道五岳剑派向来同气连枝,真斗下去自己势单力薄,绝对讨不了好,而且此事确实疑点颇多,未必就是岳不群干的,于是说道:“若是查明此事与华山无关,余某人自然会给你华山派一个交代,但若被我查明此事真是你做的,那青城派与你等不死不休!”
说完对刘正风一拱手,“刘三爷对不住了,余某人得赶回青城去,怕是无法参与你的金盆洗手大会了。”
刘正风道:“余掌门能亲自前来已经是我刘正风莫大的荣幸,青城弟子在刘某的地方发生如此惨剧却是让在下心中甚是不安,我安排人手帮余掌门把这些弟子的尸首送回青城吧。”
余沧海道:“不必了,刘三爷的好意在下心领,就此告辞了。”说完冲着青城弟子一挥手,“走。”
带着一众弟子的尸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余沧海走**中众多江湖客开始议论纷纷,讨论起凶手到底是谁来。
秦乾看着变得热闹非常的大厅不由感叹原来古人也八卦啊。
刘正风命门下弟子招待陆续到来的宾客,自己带着一众贵客返回内堂歇息。
秦乾本打算就在大厅之中,奈何刘正风盛情邀请,推脱不掉只好一起前往。
将近午时,五六百位远客流水般涌到。丐帮副帮主张金鳌、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率领了三个女婿、川鄂三峡神女峰铁老老、东海海砂帮帮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西思等人先后到来。
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是慕名而从未见过面,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
一众来客之中,有的是在江湖上颇有名声地位的感受,有的却显是名声不甚清白的不三不四之辈。
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分别在厢房中休息,不愿自降身份去与这些人招呼,心中埋怨刘正风作为衡山派的主事之人却去接连这些下三流的江湖中人,不免堕了五岳剑派在江湖中的威名。
而岳不群名字虽然叫作“不群”,却十分喜爱朋友,来宾中许多藉藉无名、或是名声不甚清白之徒,只要过来和他说话,岳不群一样和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出华山派掌门、高人一等的架子来。
见岳不群如此平易近人,众人深感荣幸,都称赞岳不群真乃正人君子,名不虚传。
刘府的众弟子指挥厨伕仆役,里里外外摆设了二百来席,整个院子被装的满满当当,好不热闹。
秦乾看了看院子里来来往往的江湖中人,足足有千人之众。
其中既有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前辈高人,也有何三七这样隐于市井之中的奇人,甚至还有木高峰这样的邪派高手。
可以说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不由感叹刘正风交友之广,影响之大,难怪左冷禅对其如此忌惮,就算刘正风金盆洗手退隐江湖都不肯放过他。
刘正风的亲戚、门客、帐房,和刘门弟子向大年、米为义等恭请众宾入席。
论声望地位资历,在场众人之中当是以天门道人为最,当做首席。但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一向以师兄弟相称,是以天门道人,定逸师太等人都算是半个主人,不便上坐。
而其余高手耆宿见了更是互相谦让,谁也不愿做首席。
众人争执之间忽听得门外砰砰两声铳响,跟着鼓乐之声大作,又有鸣锣喝道的声音,显是甚么官府来到门外。
群雄一怔之下,只见刘正风穿着崭新熟罗长袍,匆匆从内堂奔出。群雄欢声道贺。
刘正风略一拱手,便走向门外,过了一会,见他恭恭敬敬的陪着一个身穿公服的官员进来。
众人见了甚是惊讶,以为这官员也是武林高手,但略一观察便发现此人脸色昏暗,脚步虚浮,一副酒色过度之象,分明是手无缚鸡之力。
群雄本以为是刘正风身为衡阳城的绅士巨贾,当地官员见他大喜前来客套一番。
却见那官员昂然直入,居中一站,身后的衙役右腿跪下,双手高举过顶,呈上一只用黄缎覆盖的托盘,盘中放着一个卷轴。
那官员躬着身子,接过了卷轴,朗声道:“圣旨到,刘正风听旨。”
群雄登时大惊,不明白刘正风金盆洗手这等江湖之事怎会上达天听惊动了皇帝,难道是密谋造反被发现了不成?
想到这点院中众人不由站起身来凝神戒备,甚至有人伸手摸向自己的兵刃。
毕竟若这当官的来此真是为了谋反这种诛九族的大罪,就必然不可能孤身前来,一定有重兵跟随,刘府只怕已经被团团围住。而自己等人前来为刘正风道贺,一个同党的罪名无论如何也跑不了,纵欲置身事外已不可能,一场血战只怕在所难免。
群雄只待刘正风变色喝骂,众人白刃交加,顷刻间便要将那官员斩为肉酱。
哪知刘正风竟是镇定如恒,双膝一屈,便跪了下来,向那官员连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微臣刘正风听旨,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雄一见,无不愕然。
那官员展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
刘正风又磕头道:“微臣刘正风谢恩,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起身来,向那官员弯腰道:“多谢张大人栽培提拔。”
那官员捻须微笑,说道:“恭喜,恭喜,刘将军,此后你我一殿为臣,却又何必客气?”
刘正风道:“小将本是一介草莽匹夫,今日蒙朝廷授官,固是皇上恩泽广被,令小将光宗耀祖,却也是当道恩相、巡抚大人和张大人的逾格栽培。”
那官员笑道:“哪里,哪里。”
刘正风转头向方千驹道:“方贤弟,奉敬张大人的礼物呢?”
方千驹道:“早就预备在这里了。”
转身取过一只圆盘,盘中是个锦袱包裹。
刘正风双手取过,笑道:“些些微礼,不成敬意,张大人哂纳。”
那张大人笑道:“自己兄弟,刘大人却又这般多礼。”
使个眼色,身旁的差役便接了过去。
那差役接过盘子时,双臂向下一沉,显然盘中之物分量着实不轻,并非白银而是黄金。
那张大人眉花眼笑,道:“小弟公务在身,不克久留,来来来,斟三杯酒,恭贺刘将军今日封官授职,不久又再升官晋爵,皇上恩泽,绵绵加被。”
早有左右斟过酒来。
张大人连尽三杯,拱拱手,转身出门。
刘正风满脸笑容,直送到大门外。只听鸣锣喝道之声响起,刘府又放礼铳相送。
见了这大出意料之外的情景,一众江湖客却是尽皆愕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语。
来到刘府的一众宾客虽然并非**中人,也不是作奸犯科的盗匪一流,更非犯上作乱的反贼,但武林与官府自古以来都不对眼。
在官府看来侠以武犯禁,武林中人乃是粗鄙暴乱的代表,是治安的隐患。
而在行侠仗义的江湖客们眼中,大部分官员都是腐败无能,几乎就是猪的化身。
众人见刘正风身为衡山的主事人,江湖上有数的顶尖高手,居然如此趋炎附势,为了一个官职居然不惜向一个狗官公然行贿,溜须拍马,还下跪磕头,活生生一副狗腿子的做派,不由便露出鄙夷之色。
年纪较大的来宾均想:“看这情形,他这顶官帽定是用金银买来的,不知他花了多少黄金白银,才买得了巡抚的保举。刘正风向来为人正直,怎地临到老来,利禄熏心,居然不择手段的买个官来做做?”
就连定逸师太,天门道长等一众与刘正风交情深厚的五岳剑派高手都忍不住连连皱眉,觉得刘正风此举实在有**份,给衡山派抹黑。
本来在这情景之下,各人应纷纷向刘正风道贺,恭维他甚么“福寿全归”、“急流勇退”、“大智大勇”等等才是,可是一千余人济济一堂,竟是谁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