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袁世凯扬威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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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上海滩邂逅红颜 北京城捐官受骗2

阮忠枢为袁世凯分析,有一个七品的底子,如果有提拔的机会,那至少就是从六品或者六品;如果有知府的底子,那就有望弄个道台的顶戴。捐纳的出身也是出身,不必故做清高,不屑一顾。

“受教的很!”袁世凯说,“前些年一门心思要科场上讨出身,不屑于捐纳,听了阮兄的教导,我倒要好好盘算一番。”

阮忠枢说:“袁兄不要一口一个阮兄,实在不敢当,我是咸丰十年十月生,敢问袁兄是哪一年?”

袁世凯说:“我痴长一岁,是咸丰九年九月生。”

阮忠枢说:“那我要叫一声袁四哥了。”

袁世凯说:“那我就叫声阮二弟了。”

阮忠枢说:“四哥现在动身,回家筹笔银子进京找门路,如果一切顺利,年前能拿得到官凭。”

袁世凯说:“说起来惭愧,如今我连店钱都还欠着,哪里有盘缠北上。”说罢长叹一口气。

阮中枢说:“这有何难,我带的川资充裕,均给四哥就是。”

袁世凯说:“萍水相逢,怎好向阮二弟伸手?”

阮忠枢笑笑说:“我说过,四哥将来前程不可限量,我今天算是在四哥身上押一宝,将来四哥发达了,别忘了拉兄弟一把。”说罢拿出两张银票递给袁世凯。

袁世凯向阮忠枢要纸笔,非要写一纸借据。阮忠枢连连摇手,说:“四哥这就见外了,你如果是耍赖的人,写了借据又有何用?如果四哥是一诺千钧的人,没有借据又何妨?而且我说过了,我不要四哥还钱,只要四哥将来记得这份交情,别忘了兄弟。”

阮忠枢如此义气,很投袁世凯的脾气。他开门出去,站在廊上大喊伙计,加菜、上酒。伙计说:“袁公子,你连晚饭还是阮公子赏的,要酒要菜容易,请问您老有银子吗?”

袁世凯说:“你甭管有没有银子,遇到阮老弟这般投机的兄弟,就是当掉裤子也要喝一杯。”

这时阮忠枢也走出来吩咐伙计说:“就按袁四哥说的办,好酒好菜侍侯,我要与袁四哥一醉方休,酒菜就记我帐上。”

两人重新回到室内,彼此感觉好像是十几年的老友,阮忠枢拱手说:“四哥口袋里没有一钱银子,照样不把钱放在眼里,照样豪爽义气,兄弟实在佩服。”

两人大杯对饮,一直喝到半夜。袁世凯喝多了,是伙计扶回房中。

第二天袁世凯醒来,已经十点多了,脑袋发蒙,眼睛发涩,后脑勺还一阵阵疼,想想昨天的经历,恍如梦中。他爬起来,去敲对面的门,开门的却是一个中年人,一脸戒备。这时小伙计说:“袁公子,阮爷已经走了,现在住的是新客人。阮爷临走时,把你的欠帐都结了,你可是遇到财神了。”

袁世凯非常懊恼,受人资助,连声谢谢也未来得及说,人家起程,也未相送,不但失礼,而且谈兴未尽,不免遗憾。一个人呆呆的坐着,懒得出门,口里发干,却连喝茶的心绪也提不起来。

正在百无聊赖,听得院子里小伙计欢天喜地的招呼:“啊,沈姑娘,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店里来了?是哪位贵客叫的局?”

沈玉兰说:“是住你们这里的袁公子,他在家吧,快领我去见。”

小伙计说:“袁公子真是撞了大运了,总有贵人扶持。”

袁世凯连忙开门相迎,那一脸的憔悴让沈玉兰大动恻隐,眼圈一红说:“我不来你就不去看我了?他们都是势力小人,可我沈玉兰不是,我一颗心全在你身上,你晓不晓的?”

袁世凯说:“谁也不怪,只怪我穷途末路。”

沈玉兰坐到袁世凯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说:“你才不是穷途末路,你的前程远着呢。”

袁世凯说:“你也这么说,真是奇怪了。”

沈玉兰警惕起来,问:“除了我,谁还这么说了?男的还是女的?”

袁世凯刮一下她小巧的鼻尖说:“当然是男的。”又努努嘴说,“就是住在对面的一位阮兄弟,自称会相面,说我将来有大富贵。”

“就是来!”沈玉兰说,“堂子里的人都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只有我把你当个宝。不过窝在我那里,能有什么前程?我今天来,想劝你走,回去好好下番功夫,总有金榜题名的时候。”

袁世凯已经打定主意北上,正愁没法跟沈玉兰说,他接过话茬说:“我也打算回去,好好为自己的前程做一番打算。”

沈玉兰有些后悔了,说:“你要将来富贵了,会不会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你要真那么没良心,我就做杜十娘,投到黄浦江里喂鱼。”她为自己设想的结局悲伤得不行,眼泪说来就来了。

袁世凯的一颗心被她的眼泪湿透了,说:“怎么可能,我袁世凯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等我发达了,一定要娶你。”

沈玉兰问:“什么是发达了?你要总不发达,我还是要跳黄浦江。”

“兰儿,不要张口就跳黄浦江,我袁世凯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跳江。那你说,怎么才算发达了?”

沈玉兰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说:“做官做到道台,就算发达了。”

袁世凯说:“这算什么发达,怎么着,也要当个巡抚总督。”

沈玉兰不再开玩笑,说:“后年就要秋闱了,你回去好好准备,如果高中举人了,那就算发达了,那时候你就要大轿子来抬我。”

袁世凯说:“你放心,就是不中进士,我有了正经前程,稍稍安顿下来,一定来接你。”

沈玉兰说:“你走后,我就从堂子里搬出来,自己买个小院,为你守身如玉,只等你来接我。”

沈玉兰从袖管里摸出一个小包,一方粉红的杭绸小帕子,一层层打开,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还有一支金簪,递给袁世凯说:“我知道你银子都花光了,你做盘缠吧。”

袁世凯帮她重新包起来,说:“我没有银子给你,已经心中有愧,无论如何不能再要你的银子。不瞒你说,昨天晚上对面住的阮兄弟,已经给了我北上的盘缠。你一个人不容易,省着点花。”

沈玉兰说:“穷家富路,在家十日好,出门一日难。你多带点银子在身上方便。”

袁世凯却无论如何不肯收。沈玉兰见他态度坚决,就说:“这只簪子你要带在身上,时时刻刻不要忘了我。”

袁世凯把簪子收下,小心的放进口袋里。

袁世凯水陆兼程,一个多月后才回到老家――河南项城县东南30余里的袁寨。项城属陈州府,东与安徽临泉相接,地势低洼,东南一带尤甚,每年雨季常成泽国,在陈州府算是穷县。袁寨名符其实,是一个规模颇大的堡寨,占地二百余亩,兴建时正处于中原捻军勃兴之时,为防御所需,修得异常坚固。寨墙高三丈余,护城河宽两丈,寨角还建有六座炮楼。寨子里是分东中西三路多重院落,大小房屋二百八十余间,袁氏家族便在寨内聚族而居,在小县项城,算得上巨室望族。

袁氏一族真正发达并不太久,是在袁世凯爷爷辈上。爷爷袁树三兄弟四人,他是老大,以“廪贡生”(县学一等生员,由官府供给膳食,简称“廪生”)的资格,被任命为陈留训导兼摄教谕;老三袁凤三捐了个“禹州教谕”实缺;老四袁重三什么功名也没有,但有经营才能,是有名的铁算盘,一生在家主持家业。最厉害的是袁世凯的二爷爷袁甲三,中进士点翰林,任职礼部时与侍郎曾国藩关系极密,太平军、捻军兴起后,又被工部侍郎安徽团练大臣吕贤基奏调“帮办军务”,从此投笔从戎,屡立战功,官至漕运总督,是从一品的大员。到袁世凯父亲这一辈,仍然算得上声名赫赫,父亲袁保中,没有出仕为官,仅以附贡生资格捐过同知,以长房长子的身份主持家务,持家严谨,尤其严禁袁氏子弟干政,在乡间口碑不错;袁世凯的叔叔袁保庆,跟随袁甲三与捻军作战,以军功换来红顶子,官至二品江宁盐法道;他的族叔袁保恒也是中进士点翰林,受到李鸿章、左宗棠的赏识,官至刑部侍郎;袁保恒的弟弟袁保龄,受到北洋大臣李鸿章赏识,半年前以“北洋佐理需才”为由,奏调到天津,委办北洋海防营务。袁氏一门,此时已经出了两个进士、两个举人、四个廩贡生、八个知县以上的官员。

袁世凯的父亲袁保中,娶妻刘氏,生长子袁世昌,不久夭折,再生次子袁世敦,刘夫人便撒手归西;袁保中继弦刘氏,生三子袁世廉、四子袁世凯、五子袁世辅、六子袁世彤。袁世凯出生后,母亲奶水不足,而叔叔袁保中儿子夭折,婶母牛氏奶水充足,自请哺育袁世凯,视如已出,爱如掌上明珠。袁保庆年过四十,而两子皆先后夭折,又见牛氏对袁世凯非常喜爱,因此与袁保中商量,将袁世凯过继为嗣。袁保庆当时仕途一帆风顺,袁保中又不缺子嗣,因此欣然同意。

六岁的袁世凯便随嗣父一家走出偏僻的项城乡间,先后到济南、扬州、南京生活近十年。嗣父花重金请先生教授袁世凯,无奈他不肯实心用功,又加嗣母溺爱,学业了了。倒是对武术颇感兴趣,在南京偷偷拜师学武,练得像模像样。然而在南京的第五个年头,袁保庆感染霍乱病死,卒年四十八岁。年方十五的袁世凯扶柩北上,回到项城乡下袁寨。失去了靠山也失去了管束的袁世凯,呼朋引类,惹是生非。族叔袁保恒回家探亲,发现天资并不坏的袁世凯与无赖少年日相征逐,学业荒废,十分可惜,于是就将他带到京中,请师课读,并让袁保龄亲自督促。袁世凯也发奋振作,十分用功,每天都读书到深夜,就是生父去世,两位叔父也未准他回乡。但乡试的结果却给袁世凯一瓢凉水――榜上无名。再次回到北京,袁保恒见袁世凯对读书有所动摇,就考虑为他谋求新出路,让他一边读书,一边到刑部帮办杂务。袁世凯从小就随养父出入官场,耳濡目染,轻车熟路,办起事情来游刃有余,而且人情练达、机敏周密,深得同事的赞扬。后来河南中州发生大旱,赤地千里,饥民相食,袁保恒奉旨到开封赈灾,把袁世凯带去帮赈。时值隆冬,冰天雪地,袁世凯在风雪中往来驱驰,却不以为苦,所办事项无不井井有条。袁保恒叹息说:“老四,你有做官天赋,称得上中上美材,如果能有两榜出身,那真是如虎添翼。”

袁世凯说:“八股文章,纸上谈兵,百无一用,我实在没有兴致。”

袁保恒说:“老四,不能以你的性子行事,做官至少要有一榜出身,不然难有大作为。”

叔侄两人顷心相谈,袁世凯答应回京后好好用功。然而,天不遂人愿,未等回京,袁保恒积劳成疾,病死赈灾任上,年仅五十一岁。袁世凯扶柩回老家,秋后二度下场应试,再次名落孙山。他一把火烧掉所有备考书籍,说:“大丈夫应当效命疆场,安内攘外,哪能困于笔砚间,自误光阴!”发誓不再科举。

按照袁保恒生前与袁保龄的建议,此时袁家已经分家。分家的原因是,子侄中赌博、抽鸦片的都有,已有败家的苗头,袁保中、袁保庆都已去世,袁保恒、袁保龄两兄弟可算袁家当家人,两人都在外作官,无精力打理家务,如果在两人手上败亡,实在有愧祖宗。于是将家产分为十二股,保字辈十兄弟每人一股,另一股作为老母养老,再一股作为宗祠祭扫公用。兄弟两人又把属于各自的那一股全献给老母养老。袁保庆只有袁世凯一个嗣子,因此他名下的那一股悉数归于袁世凯名下,其中包括陈州府城里的一处大宅院。这处宅院是袁甲三当年与捻军作战时购下的,当时捻军声势浩大,他担心袁寨不能久存,而他驻地陈州府城,三面环湖,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因此购买城内闲置的一户院落,作为不时之备。陈州府城商贾云集,店铺栉比,其繁华非项城可比,自童年就在都市生活的袁世凯,不愿久居偏僻的项城袁寨,因此立即举家迁居于此,嗣母牛氏及嗣父的两妾也都随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