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袁世凯扬威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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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早用心一路请教 肃军纪扬威朝鲜 2

大清这边李鸿章派出的具体办理此事的,就是马建忠。马建忠的使命一方面要尽量保护朝鲜的利益,另一方面还要保证宗主国的地位,而这一点无论朝鲜还是美国,都力图弱化甚至不认。同时朝鲜国内反对门户开放的大有人在,因此朝美通商签约,颇费周折。马建忠先是在天津与美、朝两方沟通、协商,然后又到朝鲜参与朝美的谈判,总算好事多磨,一个多月前朝美签定通商条约,随后德法等国也都完全按照朝美的条约内容与朝签约。他大功告成,回国交差,可是回到天津没几天,朝鲜就出了这样的大乱,张树声对他说:“眉叔,北洋里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朝鲜,这次派禹亭去朝鲜,非辛苦你不可。”端北洋饭碗,自然要听北洋调遣,马建忠因此再随丁汝昌回到朝鲜。

马建忠说:“丁军门,现在咱们是两眼一抹黑,兵乱的详情非上岸去打探不可。”

丁汝昌与朝鲜军队联系多,马建忠在朝谈判期间与地方官比较熟悉,他们兵分两路上岸打探情况。到了晚上各自回舰,一凑情况,与当初的估计八九不离十:大院君是这次政变的幕后主谋,而日本也有野心乘此次兵乱进一步胁迫朝鲜。

“我国应当立即出兵,控制朝鲜局势,占据主动。”马建忠这样建议。

马建忠认为,中国是宗主国,出兵帮助平乱天经地义。这是其一。其二则是,只有立即出兵,方可杜绝日本的野心。他在朝鲜几个月,明显感觉日本对朝鲜野心极大,他们一直在鼓动朝鲜不承认中国的宗主国地位,而朝鲜权贵中甚至包括国王在内都已经动心。

马建忠说:“日本极力动员朝鲜争取为‘自主之国’,当然不是为了朝鲜利益,而是为了抛开中国,独吞朝鲜。可惜朝鲜君臣,为日本人的虚伪奸诈所蒙蔽,自以为可以借助日本提高自己的地位。如果任由朝鲜动乱不止,则日本正好借机干涉,不知会弄出多少妖蛾子。所以尽快平定动乱,是当务之急。”

丁汝昌连连点头:“我也是此意。据我多方了解的情况,日本还将增兵,名目是兴师问罪。”

据丁汝昌从日本海军口中旁敲侧击打探的消息,日本还将派七艘战舰前来,其中就包括装甲舰“扶桑号”。

“消息是否确实无从判断,日本人或者虚张声势,想把我们吓退,或许真有这样的出兵计划。如果日本人真派这么多兵来,我们只凭这三艘舰船,根本不是日本人对手,何况汉城兵乱的详情也摸不透,非来大军增援平乱不可。”

两个人意见一致,决定第二天一早丁汝昌率两艘军舰回国,向张树声报告,请求立即增兵;马建忠则留在朝鲜,一方面继续打探消息,一方面与日本展开初步交涉。“丁军门放心去吧,我设法摸摸日本人的底,先稳住日本人再说。”

袁世凯几天来一直忙得脚后跟踢到后脑勺,但却是忙而不乱。他手下的稽查队在他的指挥下相当精干,大量工作都由他们去完成,不亚于第二营务处,让张謇刮目相看。

到了第五天,诸事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张謇得以与袁世凯坐下来喝茶闲聊。

“慰廷,这几天幸亏有你帮忙,不然真是把我愁死了。”张謇说,“我接到筱帅的大令,当时真是心急如焚,五六天做好出征准备,怎么可能,何况营务处众人大都离营参加乡试?我们能够度过难关,你下的功夫,吃的辛苦,我心里有数。要论办事的能力,我真是自愧不如。”

“老师真是折煞学生了。”袁世凯连忙离坐拱手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学生给老师打下手是本份,实在说不上辛苦,倒是学生学到了不少东西。老师自称书生,其实运筹帷幄如同隐帅,文报、军令、粮饷、子药、枪械、锅帐,每一项老师都想的周全,安排的周到,学生只是奉命办事而已。学生倒是乐得有这一番忙乱,将来再遇到类似情况,学生依样画葫芦,也能应付一气。”

“慰廷事事用心,这一条又是难得。我们两人携手,总算把这件大事料理得八九不离十,小疏失难免,想来不会出什么大纰漏。”张謇说,“如果真如丁军门所说,大军很快就应该开拔了,我肯定要随筱帅去朝鲜,不知慰廷有何打算。”

“我想跟老师到朝鲜去。”袁世凯毫不犹豫的说,“老师营务处本就缺乏人手,又是劳师远征,学生哪能在家里享清闲?”

这是表面的理由。去不去朝鲜袁世凯已经想了若干次,其利弊也多番分析。在他看来,这是一个难得的出头机会。

“你这么说,我很欣慰。实不相瞒,我也正为出征缺帮手犯愁。”张謇说,“可是我不能只为自己打算。到朝鲜去,不仅要与乱军作战,弄不好还会与倭寇正面冲突。乱军不足虑,但倭寇这些年来一直效法西洋,很能打仗。打仗就有危险,子弹不认人。我受筱公知遇,理应赴险。你却不同,你是袁中议唯一的嗣子,恐怕筱帅不会让你轻易赴险。”

“这我早就想好了,要不我也不会千方百计要从军。”袁世凯果断的说,“打仗就有伤亡,或者马革裹尸,或者功成名就,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人生于世间,有些事会冒大险,甚至有性命之忧,但功名也来得快;有些道路四平八稳,没有大荣,也无大辱,像一杯温吞吞的白开水。人各有有志,亦各有所取,而我,宁愿冒大险,不想平淡平稳混一生。”

这是袁世凯的心里话,但还不是全部。他功名心极盛,对自己的期许相当高。袁门男丁,很少寿过六十。他的祖父、叔祖、父亲、嗣父、三叔无不如此。他夜不能寐时,常常暗想,我已经二十多,老天只留给我三十多年的时光!我必须为人所不敢为,人所不能为,方可不辜负到世间走这一遭。

“慰廷真大丈夫也。”张謇说,“不过我还是不能鼓动你去朝鲜,若有万一,我就是你们袁家的罪人。”

袁世凯说:“老师这样想,我赴朝鲜的事便再无希望。对我来说,将是我终生遗憾。学生在此恳请老师成全学生,向我世叔进言,务必带世凯入朝。”

袁世凯再次离坐,认认真真给张謇做揖相求。

张謇见袁世凯说得恳切,就说:“慰廷志向如此坚决,我一定向筱公进言。不过,天道未必尽皆公正,有些时候,冒险吃苦不一定就会有好报,吃委屈的时候也多的很。我算是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慰廷未能立功,别怪张某人就行。”

袁世凯说:“老师说哪里话,我知道老师自然会千方百计维护学生,至于结果如何,天时,地利,人和,哪一项也缺不得,我如何能怪老师?”

张謇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你能去朝鲜,我是求之不得。我现在就去见筱帅。”

张謇见到吴长庆的时候,吴长庆正在读电报,说:“季直,你来的正好。朝廷已经下旨,派兵入朝平乱。张振帅发来密电,命令明天上午大军必须登船,怎么样,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张謇说:“明天登船没有问题。不过我要向大帅要一个人,让袁慰廷一起入朝,前敌营务处离不开他。”

吴长庆说:“好,就让他出任前敌营务处会办,给你打下手。怎么样,他愿不愿去?”

吴长庆一口答应,有些出乎张謇意外,他说:“他怎么不愿去,怕的是筱公不让他去,还专门托我向您进言。慰廷是袁中议的唯一嗣子,筱公如何这样痛快?”

吴长庆说:“我也犹豫过。不过,世凯既然走上了从军一途,就必须敢于以身历险。军功出前程,从来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他如果从了军又没有这份胆气,反而难成大事。他主动提出来,我心甚慰。赴朝虽险,但在承平年岁,这也是难得的历练机会。不瞒你说,我打算起用世凯这样的年轻人,来冲一冲庆军的暮气。”

庆军暮气太重,一直是吴长庆的心病。但营哨官多是追随他多年血水里滚过的老部下,他们已经聚集了可观的财富,无人肯再舍生忘死,而且多年不得升迁,牢骚满腹,他实在抹不开情面严加整顿。想来想去,只有起用年轻人,靠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气,来冲淡营中的暮气,也给老家伙们一点危机感。

张謇说:“大帅早该如此,要让你那些骄纵惯了的老部下明白,离了张屠夫,照样不吃带毛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