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真的。在我的手靠近他的伤口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面对这样一个欺骗我伤害我的人,我为什么不能报仇?我救他岂不是很没出息?就连地上的蚂蚁也可以分清楚自己人和敌人。我到现在也没有办法把鹤龄当作我真正的仇人是不是没有用的表现?这样一个战争的魔头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会威胁到老百姓的安康生活。如果我杀了他,说不定雪海大陆的战争就会结束。到时候我就可以救出我的尾生,还会是雪海大陆的大英雄,被众结合赞,会流芳百世。
“你发什么呆啊!我的躯体那么吸引你吗?你喜欢,我剥开衣服让你看个够好了。”鹤龄说,对着我笑的越加的得意。仿佛他没有受伤,仿佛现在处于困窘边缘的人是我而不是他。我在他的调笑之中回神,默默的做着手里的事情,不和他说话,以防止自己忍不住真的一刀要了他的命。
我扯开他的衣服,擦净伤口边缘的血迹,给他涂上龙族特有的金疮药。一朵淡蓝色的花朵出现在他的伤口上,借着他伤口上被划的血肉模糊的一团赘肉的养分,蜿蜒着生长。他身上的伤口和店小二以及店主的伤口很相似,应该是同一个人用同一种兵器所为。随着花朵的根部盘根错节的牢牢占据住他的刀口,鹤龄忍不住的嚷了起来。“喂,你给我上了什么药,很痒!你都做了那么多了,不能顺便帮我挠挠痒吗?”我没有说话。耐心的等着花的第一片叶子凋落,掏出火折,一把火把花从根部点燃。鹤龄被吓了一跳,嗷嗷的叫了几声,但是没有动。我看着火焰吞没了整个花,片刻工夫就把它烧殆净了。他的伤口又恢复如初,干净平整的肌肤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
“这下子还痒吗?”我明知故问。
“现在我哪里还顾得上痒不痒?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是一个蛇蝎女人,居然在我的身上点火!我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你……啊!”
我没有叫他多说话,把一枚银针随手插到了他的皮肉里。鹤龄疼的倒吸凉气,再也不说喜欢我的话,而是不停的称呼我为蛇蝎女人。
他的身上有好几道伤口,我一一的处理它们。我的头脑又开始发晕,那颗含在我躯体里的心似乎总是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跑出来捣乱。有好几次,我都迷迷糊糊的把自己的躯体交到她的管辖之下,手里的刀都要狠狠的刺向他的后心,却总是被他的一句“谢谢”,“很疼”,“我就知道你会心疼我”之类的话打断,清醒过来。功曹师傅教给我话在这个时候基本上派不上用场。
包扎完他伤口后我扶他到我的房间休息,临走的时候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我为他疗伤的时候居然面对着一面大镜子,疗伤过程中我所有的表情尽收他的眼底。我不禁对肩膀上架着的这个受了重伤,却依然笑嘻嘻的男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到底有多大的胆量?明明知道我有心杀他,随时会杀他,却依然把自己交给我,即使疗伤的过程我几次献出仇恨的表情把刀放他的身上,他也没有显出一丝一毫的慌乱来,仍然和我开着玩笑,笑的很愉快很开心的样子。
“刚才治疗的时候,你就不怕我一刀杀了你?”我忍不住问。
“怕啊,怎么不怕!但你总该听说过一句话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我在他的肋骨上狠狠的撞了一下,把他没有说出的后几个字成功的逼了回去。鹤龄吃痛的叫了一声,皱了眉头看着我:“素素啊,我总想知道你为什么总是给我这样的特别优待,是不是你也很喜欢那句话,打是亲,骂是爱?”
我伸出去的拳头及时的缩了回来。
到达我的房间以后,我成功的把他丢到了榻上,暂时摆脱了他,决定出去透透气。这样的人真的是让人忍无可忍。看见他好起来的样子,他毁坏我和尾生,使我们不能在一起的愤怒立时就在我心里占了上风。如果我再留下说不定会把他打的受伤更重。
“你要去哪里?”鹤龄见我要走,立刻一个鲤鱼打挺跳到门边堵住了我。
“当然是离开这个地方,眼不见心不烦。你以为我会愿意留在这个地方看着你活蹦乱跳的气死我吗?”我挑眉反问。他这么快就恢复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他如此的强大,无疑证明我要抢走尾生的难度很大。
“你就这么离开,什么也不对我说?”他不相信的问。
“我想叫你放了尾生,你会放吗?”我问。
鹤龄的眼里有一瞬间有失望的神采流过,随后又变的嚣张起来。那抹失望在他眼睛里移动的速度非常快,我甚至还不太确定是否真的看到过。
“小玉真是一个害虫,把所有的人都带坏了。你原本不是这样子的,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伶牙俐齿的,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救我是为了叫我感激你,放出你的货郎。”
“我早就说过我救你只是因了我是大夫!至于尾生的事情,用不着依靠你的感激,我也可以靠真本事救他出来!”
鹤龄扑哧一声笑了,越笑越得意。门外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我一回头,居然看见小玉站在房门口,一脸惋惜的看着我。
“小玉,你怎么来了?”我惊异的问,小玉居然离开了京都,来到景王极北之地。她不怕被逮住吗?
“她早就来了。从你们两个一脚踏进我的极北之城,我就对你们的行踪了如指掌。”鹤龄慢慢的说,斜眄着眼睛看着小玉。
小玉不满的叫了一声:“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我在找冷飕飕了?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冷飕飕啊冷飕飕,你就没有想过我会帮你吗?一点线索也不给我留!”小玉责怪着,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坐在桌子上津津有味的吃饭。
“不错啊,鹤龄,谢谢你啦。你的东西还是蛮好吃的。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亲戚嘛!我也是你的小表妹,做人要大方,别人才可能对你大方。”小玉夸赞道。又看着我说:“冷飕飕你不吃一点吗?不吃的话不是会辜负掉鹤龄哥哥的一片心意。”
“你怎么知道是这是鹤龄准备的?”我问。小玉扑哧一笑,暂时放下碗筷,歪着头饶有趣味的看着我。
“我随口瞎说的,不可以啊。冷飕飕你真的很笨!鹤龄你真的好狡猾!居然对我龙姐姐用激将法。我龙姐姐救了你的命,就算是她跟你要尾生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啊,你居然为了一己私利,用激将法逼我的傻龙姐姐。让她平白失去这次好机会。”小玉根本就不理会我的疑问,只管自说自话,又端起汤来喝,喝汤的时候还故意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对着鹤龄吧咋着嘴。
“你不要忘记现在你是在谁的地盘上,吃谁的东西。你在替她鸣不平吗?你只要保护你自己就好了。”鹤龄笑的很诡异的提醒。
“呵呵,你在威胁本公主吗?死有什么怕的呢!本公主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呢!不过,你刚才倒是叫我不花钱看了一出好戏。本公主是真的很受教。我看,应该小心的人是你。本公主是没有什么啦,被你杀了是我自己本事不好,可是你如果被人杀了,这个极北之地就没有正统的继承人了。你敢保证你永远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随手抓两个人挡在身前吗?再遇到那么强大的对手,你确定你还可以找到替死鬼当盾牌?”
“你说这话又有什么意思?你是在威胁我,还是在提醒我?”鹤龄慢条斯理的反问,看小玉的时候虽然有着七分的高傲,但也有了三分的赞叹。小玉一向都是一个聪明的人,所有见到她的人都会不知不觉的被她吸引,继而不知不觉的喜欢他。
“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想的那么坏呢?鹤龄哥哥?毕竟人家也是你的小表妹。来你这里吃一顿饭你还对我摆一副大粪脸。”
鹤龄的脸抽动了一下,眼睛里闪过恼怒的光芒,最终还是做出一个无可奈何哭笑不得的表情。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会说鹤龄的脸是大粪脸,可是小玉却说了,事实被歪曲,她却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仿佛鹤龄真的长了一张大粪脸。
“算我怕了你了……”鹤龄一声长叹。
“本公主又不是狼外婆,才不要别人怕我!我们来做个交易,鹤龄哥哥认为怎么样?”小玉笑眯眯的看着鹤龄,两个人都是笑笑的样子,两个人都不是真的用心在笑。
“能和雪海的公主做交易,我还真是荣幸。如果不是有事情要和我商量,我想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是不会把我叫成‘鹤龄哥哥’的吧!”鹤龄说,看小玉的眼神突然生出一抹愤恨来。
小玉似乎很惊异的看着鹤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一动也不动,突然,她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鹤龄啊鹤龄,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其实很自卑呢?”
“你说我自卑!”鹤龄果然恼怒起来。
“你的确很自卑。”小玉敛起笑,献出一张极其认真的脸,“你说我高高在上。其实,我什么时候用高高在上的眼睛看过你。不是我高高在上,是你把自己的位置放低了,所以看别人的时候才会觉得别人在上面。”
“听你这么说,我也受教了!”鹤龄冷哼了一声,他的脸色变的有些苍白,眼睛出神的看着窗外。好象小玉的话在他身上像种子一样的慢慢的生根发芽,既而抽枝展叶,渐渐的把根扎到他的心里去了,又好象是他根本什么感想也没有,他安静的不说话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而已,又好象,他是受了重伤,一时之间元气无法恢复没有体力再说话。他出现了少有的安静。而一向灵牙利齿的小玉,在他沉默的时候居然也保持着安静。她掏出怀里的九连环,认认真真的弄着。
“你到底要和我做什么交易?”过了很久,鹤龄终于问了一句。小玉手里的九连环喀哒一声差一点掉在地上,她抬起头,看看鹤龄,猾黠的笑了。
“交易嘛!我和你做的交易,就是一个月以内不许你派人跟踪我们,不许刺杀我们,不许阻止我们游山玩水,你接不接受?”
“我什么也不做,就等着你们上门带走尾生?”鹤龄的眼睛睁的大了一些,大概他实在是没有见过小玉这样的人,“你的算盘打的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公主你用什么东西来还!”
“自然是用鹤龄哥哥你的安全了!”小玉回答的很干脆。
鹤龄看着小玉,这一次,完全是看疯子的表情。“你在和我开玩笑?”
“是你不够认真吧!我哥哥已经派出很多人刺杀你。刚才那个人就是他派出来的。
我为你提供他们的情报,你接受我的提议,顺便也算是对龙姐姐对你的救命之恩的报答,你说怎么样?你不会一辈子都欠我龙姐姐这个人情吧!”
“你不是很爱你哥哥?为什么要扯你哥哥的后腿?”鹤龄笑了,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什么叫扯后腿啊!”小玉不满的叫了出来,“你说话可真的是很难听。你就不能学习尾生一下?人家说话的时候多叫人舒服啊,你说是不是,龙姐姐?”
我难堪的咳了一声,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再说了,我又没有打算把他们所有的人全部都出卖掉。本公主只要卖一个就够了。”
“这么说,其实我的安全还是没有保障了?”鹤龄双手环胸,挑着眉毛问。
“吃饭都有可能被噎死。你自己的安全,为什么要让别人负责!你为龙姐姐做的很多吗?本公主一向遵循量入为出的原则,我不会占你的便宜,当然也不会叫你占了我的便宜。”小玉理直气壮的回答,看鹤龄的时候居然也是看疯子的表情。
鹤龄伸了一个懒腰,表示他们谈话的结束。大街上传来喧哗的声音,吵吵嚷嚷的,似乎是来接鹤龄回去的。鹤龄看看小玉,又看看我,很失望,很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我什么便宜也不占你的了。你提出的条件我照做就是。真是的,你的便宜占和不占居然没什么两样。不如早点答应你,省的你会作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小玉笑眯眯的点点头,对着鹤龄献出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来,并且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鹤龄看着我,似乎有话要和我说,或者说,是希望我说一些什么。我慢慢的垂下眼睛,一言不发。
鹤龄最终失望的走出了房门,没有几步,突然又急急的折了回来了,地板被他踏的咚咚直响。“龙素素,你就没有一句话对我说吗?”鹤龄站在门口问,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我突然就想起了玉公子的事情。
“那个所谓的玉公子是不是你?”我单刀直入的问。小玉在我身后扑哧的笑了出来。这件事情她没有参与多少就笃定非常了,可是我,却还是有很大的不相信。
“是。”鹤龄简简单单的回答了一句,目光还是停留在我的身上。失望的表情一览无余的出现在他的脸上。我想开口说一些安慰他的话,小玉在我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冷飕飕你可不能心软,这个家伙可是很会演戏的。你忘记尾生现在在谁的手里了吗?”
是啊,尾生还在他的手里,我却差一点被他眼里的神情给骗了。鹤龄这样的人,是永远也猜不透他的内心的。他好象和所有的人都是朋友,可是,仔细观察却发现原来所有人,都不过是他达到目的的工具。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捏造一个玉公子出来?”我又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做所有的事情你总是要问一个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心甘情愿没有‘为什么的’吗?如果我直接报上我的名字你会让我照顾吗?你问我为什么,那你又为什么要几千几万里的追过来,一定要救尾生呢?”鹤龄突然咆哮起来。
“龙素素,也许你今天真的不应该救我!”鹤龄愤怒的喊了出来,狠狠的甩了一下门,飞身出了我们居住的旅店,小玉竖着耳朵认真的听着窗外大街上的喧哗,等到鹤龄的坐骑完全看不见的时候,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张开手掌叫我看。她的手心里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汗。
“你这是怎么了?”我有一些奇怪。
“傻龙就是傻龙啊!傻龙有傻福哦!其实我刚才紧张的要死。那个刺杀鹤龄的人是我派出去的。”
“是你?”我惊叫起来。
小玉点了点头。那么浓重的血腥味,席卷着出现在我记忆的每一个角落里。我几乎要吐出来。小玉一双眼睛近乎透亮的看着灰扑扑的天空。
极北之地和云盖城的差别是很大的。这里的天空几乎没有云,晴天的时候永远是碧碧的蓝色,那是一种近乎与诡异与透亮的蓝。看它的时候,我的神志常常会迷失,忘记时间,忘记自己;阴天的时候又会呈现出灰扑扑的颜色,像是一个受了伤的人,流血过多的无精打采的脸。
小玉就那么看着天空,许久,才说了一句:“我没有想到,会连累两个人枉死。我只是叫一个人吓吓鹤龄。没想到鹤龄居然差点反过来杀了他。刚才我是真的害怕。我害怕他会在突然之间识破我。我死不要紧,但是我不愿意连累你,以及跟在我身后的人。”
“跟在你身后的人?”
小玉点点头,声音很低沉:“这次我出宫,是哥哥默许的。在我的身后,跟着许多人,一来保护我,也是为了完成哥哥交给他们的任务。”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再后悔再自责了,鹤龄已经在他们身上实施了咒术,他们可以安安心心的变成云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来。我本来不想叫你冒任何的风险的。”
“我不冒风险行吗?”小玉拍了我的头一下,“你这个冷飕飕不要总是那么正经好不好?跟了我这么久,连耍赖也没有学会,更不要说谈条件了。我不跟着,叫你白白的叫鹤龄那个色坯子占便宜吗?他那个毒牙真的是气死人啊!居然说本公主是一个害虫!说是我带坏你了!冷飕飕,你说,我是不是很冤枉?”
我该怎么说,“是,你很冤枉你不是害虫?”还是“你一点也不冤枉,你就是一个害虫?”我叹了口气:“小玉,我看我们还是再找一家旅店寻找尾生的下落比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