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人见面的地点订在一家环境清幽的餐厅中。这里一楼是大堂,二楼才是用餐的地方。朴素简洁的设计让人心境明快,而朝外的一整面墙都以很通透的玻璃代替,使得坐在里间用餐的人,只要稍一转眼就看得到外间葱绿的树木。
昨天白天支付了很多体力,晚上某人到底没舍得再为难她。在住的客房里,她倒在他怀里睡着。第二天醒了身边没看到人,于是猜想着顾惟野大约是在她睡熟之后才离开。
睡得好,精神自然就很好。她早上特意回自己的住处换了一条圆领的白衬衣加白色的过膝半裙,外罩了一件蓝色丝、纱两层的无袖衫,看起来十分的温婉娴静。
作为女摄影师,平时为了活动自如,她的大部分衣服都是宽松休闲的欧美款式。除了他们请朋友聚会派对那次,这是第二次,顾惟野见她穿成这样的淑女。来的路上,一边开车,一边抽空了好几回。心里盘算着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给她多买些相同款式的。
最早到的居然是苏荔兰。她坐在玻璃窗前,头发盘髻在脑后,上着淡妆,没戴一件首饰,碧绿的树荫为她作背景,衬托得她更为端庄素雅。她和岑家夫妻生活环境不同,但这次会面毕竟是为了子女的好事,两方家长谈谈自家孩子身上的长短处,气氛一时竟慢慢地越来越热烈起来。
二十分钟后,赶来的是顾惟野的堂哥顾行光。而他大伯父因被公事缠身,未能到场,所以让自己的独子代以转达歉意,并提前预祝两个新人婚姻美满。因为身份非同一般,岑晓本来也没对这位长辈的到访抱有多大期望。客客气气地和顾行光互相认识后,她就继续恢复了之前的安静温驯。仅在必要时,才发表一些自己的意见。
“二婶,没想到小野会在我前面结婚。”顾行光对苏荔兰的态度十分客气恭敬,这倒让岑晓觉得诧异。由此想来在顾家人心中,苏荔兰还是很有分量的。
苏荔兰笑着看着这位后辈,“小光,记得你比小野不过两、三岁,今年也才三十出头。咱们这么好的条件,不用急。”
岑父搭腔,“亲家说的没错,单身的好姑娘不少,年轻人慢慢找就好。”
岑晓默不作声看着对面坐着的这位——曾多次被顾惟野提到的堂哥,发现他无论气质和长相,都和顾惟野偏差较大。不羁的气质里藏着扑朔迷离的深邃,眼神明明很热,周身却有种生人勿进的气场。人很有礼没错,却是一副对什么都不敢兴趣的样子。这样的男人,一看就是有故事的。所以再好的姑娘,恐怕也很难入得他的眼。
顾行光话比较少,对于长辈的期望只是一笑而过。交谈的话题很快又转回到顾惟野和岑晓身上。
经过两方家长合计,决定把正式的婚礼订在明年的三月份。一切从简,不过会办两场,有一场需要办在岑晓家所在城市,另外一场自然是在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城市里办。
岑晓打小呢,就不喜欢人多的场面。要真是连办两场,她心里说没有一点小抗拒,那肯定也是假的,只是表面上不动声色而已。
她明白婚姻并非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关乎到双方背后的家庭。父母栽培他们成人不易,她能和心爱的人走在一起已经很幸运。该走的过场必须走完,故从头到尾,对这样的决定,她和顾惟野都表示赞成。
有时候一件事连着一件事挨得太近了,你会觉得事情过得特别的快。三天时间,求婚、见家长、领证,好像就在吸进一口气,又呼出一口气的功夫里结束了。
当先在火车站送完自己父母,又在飞机场告别顾惟野的母亲苏荔兰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从未婚少女变成已婚妇女的事实。
心里满当当的,像是被塞进了很多无可名状的情绪,一则惊喜愉快,一则慌忙无措。复杂的小情绪一时间难于消化,又不想被他发现,便坐在车里一直没说话。
不知是不是怀揣着相同的心思,顾惟野也很安静。直到他开着车子驶进她特别熟悉的马路上,她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问:“怎么带我到这儿来了?”
“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之前的两晚上,不知道是谁难舍难分地每天晚上都要缠着她不放,现在好不容易送走了长辈们,居然舍得送她回家,肯定有下文……!
看她眨巴着大眼睛,茫然看自己,他才把话说完,“先送你回家收拾东西,然后你搬到我家来。嗯,不对,是我们家。”说完对她笑了下。
平平常常的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有种幸福到不真实的感觉。
可是岑晓觉得他说的没错。
从此以后,有他的地方,的确就是她的家。
她的东西不多,但都很零碎。作为一个玻璃品爱好者,那些满屋子的玻璃杯,玻璃工艺品什么的整理收纳起来非常麻烦。
好在顾惟野这个人的耐性好得离奇。岑晓自己收得都烦了,开始胡乱的往箱子里填。
他看到了,什么都不说,只是把那些没被妥善安置好的物件一一拿出来,重新裹好了才放入箱里。
客厅的什物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又来到了她的卧室。
几乎是同时的,两人的目光被封闭式的小凉台上挂着的东西所吸引。
那是一件果绿色和西瓜红的撞色文胸,运动少女款,因颜色鲜亮,特别的招眼。
她脸一下子就红了,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把东西摁在胸前,然后冲到箱子那里,手忙脚乱地塞进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背后的,拉她起身,又幽幽地从后面贴在她耳朵上说:“款式倒是很可爱。”
她羞得脸绯红,“你就不能当什么都没看见嘛?!”不好意和他对视,她让顾惟野站在原地别动,然后冲到衣橱那里,把最底一格放着的某些衣服一股脑扔进箱。
顾惟野笑着服从,坐到床上拿起趴在她床上的一个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土豆靠垫,放到眼前端详了一阵,“你喜欢这款游戏里的土豆?”
她从柜门抽空探出小脑袋,应了声,“多萌多无辜,永远奋战在一线,牺牲自己成全后面的蔬菜兄弟们。你最喜欢哪一只?”不等他开口,马上又说:“让我猜一下,是那个食人花对不对?”
“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食人花?”顾惟野挺好奇的。
“因为……”她顿住,“我说了你会生气的。”
“你什么时候见我为这种小事生过气?”有些好笑地问她。
因为你们有相同的攻击属性,“简单粗暴,咬定不离嘴。”
他明显愣了一下,“我在你心里就是这形象?”
看吧,都说你听了会不高兴……
她不说话,把一叠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扔在他旁边的位置上,走过来一件件地叠着。
“岑晓?”他连叫了三声,她都装没听到。轻叹了声,他露出
笑容,轻声问:“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不是不好。
“怎么说呢,”她把衣服扒拉开一些,坐在空出来的位置上,“只是感觉太快了些,好像一口气把幸福都透支了。很开心,但也很慌很害怕……”怕这一切是场会醒的梦,怕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婚姻是感情的坟墓,更怕他们之间一旦有了婚姻这重保障,反而会不再在乎对方感受。
“我明白了。”他轻轻拥住她,倾首以下颌抵住她的发旋,笑着下结论,“没有给你足够时间处理婚前恐惧症,结果现在后遗症来了是不是?”
“可能。”埋在他怀里,大口呼吸他身上散发出的清爽气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理不清的杂绪在一点点归于平静。
“我们的工作性质注定以后聚少离多。结婚后,我们名正言顺,可以避免非议。”他是公众人物,难免时刻被外界过分关注。上次姜颖悦制造的麻烦,他并不觉得可怕,但他顾忌的是她因而萌生退意,“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们可以立一份协议,有一天不管是我们谁提出离婚,我名下的财产可以……”
“咦,那要万一是我变心了,你不是赔大了?”她若有所思。
“如果你变心,那肯定也是我做的不够好。”他沉下头,有点好笑觑着她一秒钟一变的生动小表情,“所以你现在该不会是在盘算你老公我家底有多厚吧?”
终于存不住气,被逗笑了,“我才没有呢……而且就算不离婚,你的不也该都是我的吗?”电视剧里好像都这么说的没错吧?
“嗯,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是你的。”他笃定认真地说完,然后笑吟吟地捞过来她的脸朝向自己,“多愁善感的小丫头,这下可放心了?放心了,就亲我表示一下。”
“……”她才不上当呢,赶紧从他怀里站起身。
因为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每次一亲下去,就会没完没了的样子!-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