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狗蛋的世界
35156700000034

第34章 重逢

风,有时候寒彻入骨,有时候吹拂人心。

风当然不会吹拂人心,吹拂人心的,是风中相依着的人。

六指的手掌,距离我的咽喉仅有方寸之间。

可就是这方寸的距离,他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一道淡淡的屏障,凭空出现在我的咽喉前。

他枯黄的眼里,已现出焦急之色。

可这道屏障,他像是用尽力气,也无法逾越。

既无法再前进,那么,后退,也是一种选择。

他已作出决断,焦急之色褪去,人也跟着向后退了几十步。

常人只知前进,却不知,无法前进的勉强前进,反而相当于后退;而有时候,自然而然的后退,反而是前进。

他果非常人。

他既能拿得起,又能放得下。

他前进,也后退。

有多少人,能拿得起,却放不下。他能做到这一点,一定是个可怕的敌人。

我先前被他逼着退了几十步,他此刻又自个儿退了几十步。我们之间的距离,已变成了近百步。

百步之外,他眯着眼睛,仔细瞧着我和我后所依靠的人儿,有那么一会儿之后,像是看明白了。竟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居然是你!”

冷风,忽地就不见了。一定是身后的人,所用出的这道无形屏障的功劳。

我没有转身,也知道是她,她身上的香气,我岂能忘记。

我倚着她,倚着温暖而柔软的她,如沐春风。

她瞥了六指一眼:“你认识我?”

六指惊讶道:“你不是死了吗?”

她淡淡道:“以前的我,确实已经死了。”

六指寻思半晌,缓缓道:“你说的对,你已不再是你。”

她微微动容道:“你这么了解我?”

六指眉头紧锁:“我若了解你,就不会退这么远。我只是听别人说过你而已。”

她叹了口气:“你怎么确定,别人说的人,就是我?你怎么如此怕我?”

六指道:“我不了解你,可我觉得,从刚才来看,你就是他们所说之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况且,你也不算人。你现在既已完全化作人形,想必,一定是突破了那个层次。”六指继续沉吟道,“我不了解你,却了解自己。我嘴上说着不怕你,其实,我已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

六指又向后退去,如风一样,比来时更快:”既然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我又何必自讨苦吃。我也该走了。“

说走就走,顷刻间,他已消失在我眼前,竟没有丝毫犹豫。

我转过身,终于直面了这个相思的人儿。

她此刻已经换上一身雪白衣裳,看来一尘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纵令天仙下凡,女神在世,只怕也不过如此。

我心里高兴,口中却叹息道:”哎,小柔,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何曾半刻离开过你?“她突地扑入怀中,紧紧抱住了我,声音伴着几分哽咽。

这温暖而柔软的身体,此刻就在我的怀中,我却两手耷拉着,不知如何回应。

我心中的几分芥蒂,仍未完全散去。

”这几天,我一直悄悄跟着你。我说了,要保护你,就一定要保护你。”她的身子,在我的怀中起伏着,“就算你要我离开,我也要保护你;就算你觉得我是欺骗,我还是要保护你。“

我暗中已经欣喜至极,手几乎已经抬起来要抱住她,可我还是忍住了:“你说过,愿意听我的,且已答应离开我。现在又回来,岂非也是一次欺骗?”

”狗蛋,你还是不愿原谅我吗?”她继续抽泣着说,“我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哽咽已变成了梨花带雨,打湿了我的胸襟。

女人的泪水,是个奇怪的东西。它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魔力。它如惊涛骇浪,只要一涌出,就直直拍打男人的心。铁打的男人,也禁不住女人的泪水。

女人一流泪,看起来是那么清、那么纯、那么悯、那么怜、那么可爱、那么温柔、那么脆弱、那么让人心碎、那么让人心动,谁又忍心让泪继续流。

我终于忍不住,抱住了她。

那一刻,她的身体,在我怀中竟颤抖了一下。

两个人儿,终于在这如沐春风的林子里,紧紧抱在了一起。

泪已停,在怀中。

温暖的怀中,泪自然会停。

“你原谅我了?”她似紧张,又似高兴。

“我何曾怪罪过你!语言可以骗人,但眼神却偏不了人。”闻着这熟悉的香气,抱着这熟悉的人儿,我解释道:“你和阿宽的眼神不一样,我已明白,究竟是谁骗我。你和文雪的眼神一样,我已明白,究竟是谁真心待我。”

“你说的对,眼神骗不了人的。”她说,“偏你的人,也已消失了。”

我心头一紧,手上力气也加大:“这么说,你要走?”

“我才不走。”小柔说,“我说的是阿宽。”

“你杀了阿宽?”

“嗯,就在刚才,他跑出去的时候。”小柔在我怀中轻轻点头。

“本来还想问一下他,是受何人指使?”我苦笑着说,“也罢,他既已死,就这样吧。”

“他也不知道是谁指使,只知道是另一个黑衣人。”小柔说,“你问也白问。”

我问:“你怎么知道?”

“我已问过。”

“他肯说?”

“我有我的办法。”小柔有几分得意地说,“你难道忘了,龙二是怎么问你的?”

龙二在山洞里问过我,它问我话时,我仿佛迷失心智,任人摆布,我自然记得:”那种方法,你也会?“

“我也会。”

“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我赞叹道。

”不然,我拿什么保护你。“她的一只手,轻轻在我后背捶了一下,似有怪罪,道:“你既知道我没有骗你,你明知我是为你,那你为何这样待我?”

“我若不这般待你,岂非对不起文雪!”我叹气着说,“若应了你,岂非伤了她!我不愿伤她。”

她疑惑着说:”那你……现在?“

她现在仍在我的怀中。

“谁让我见不得女人哭呢?我也不愿伤你。”

伤人很容易,可谁又愿意伤人。伤了爱自己的人,岂非更无趣。

我不知道以后如何面对文雪,可至少这一刻,我不愿伤了怀中这个女人。

风,吹拂着紧拥的人儿,吹拂着人儿的心。

风当然不会吹拂人心,吹拂人心的,是风中相依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