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这刘二狗怎么每次写杂记都是这幅德性,最后到底咋样了嘛,那铁片又是什么?怎么从小叔那借来的书一本比一本太监得厉害,这个才刚开始怎么就没了!”低骂间的风无常有种想把这本杂记撕了的冲动。
这时店外走来一人,风无常眼疾手快,将手里的书紧张的连翻数页,正好挡住了那本泛黄的杂记,书的背面写着“神农本草经”。
风啸天撇了眼,两边堆满药材的杂乱货架,目光如炬,睿智中掺杂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最后把脸沉下来,来到近前一把扯过风无常手上的书,风无常见状想抢回来,风啸天一怒之下直接撕成了碎片。
“爹!你干嘛,那可是同别人借的!”
风啸天一把将手中的碎屑砸在风无常的脸上,骂道:“叫你多看点医书药典,你整天痴迷这些乱七八糟的杂记,将来指望什么养活自己?”
被撕毁心爱读物的风无常抿着嘴,捏起了拳头,愤然道:
“看医书有什么用,你行医一辈子,不也在这穷山沟里窝囊了一辈子,还老被人骂作卖假药的,到头来连自己的女儿儿子都保不住,我不想像你这样除了骗点钱百无一用!”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风啸天怒不可遏,气得吹胡子瞪眼满脸通红,“孽子,敢这么跟老爹说话,翅膀硬了是吗?”
风无常捂着留下五个鲜红手指的脸颊,吼道:
“你有本事打我,十年前神农阁的人抓老姐回去为奴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动手与他们拼命?还有,难道老弟不是因为这个家太软弱、太无能而离家出走的么!”
风啸天被气得满脸通红,重重咳嗽起来,不过提及小儿子和女儿,眼中露出莫名的茫然。躲过风无常锐利的目光,落寞的摇了摇头,没再说一个字,佝偻着身子绕到后堂去了,如条丧家犬。
争吵得胜的风无常没感觉有一丝喜意,颓然的一屁~股瘫软在椅子上,他后悔刚才说了那么过激的话,看到父亲逐渐斑白的双鬓,和刚才转身时孱弱枯瘦的背影,他心如针扎。越是如此,他越想要发泄,但却找不到突破口。
这时店外走来一个行脚商模样的独眼汉子,村中小店,本就没什么起眼的东西,风无常也没心情招呼,任由他在店里乱翻乱看。
半响后,他走到柜台前,又朝店外瞅了几眼,样子有点小心,压低声音道:
“小哥,你们这里可有这种草?”
风无常本不愿搭理,但见他有点鬼祟,小心得像捧着宝似的,便开始在意起他手里的图样,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
只见草纸上画着一棵栩栩如生的小草,草叶间画着奇异的纹路,并不显眼,样子有点像铭文,从小熟识草药的风无常却着实是头一回见,不禁十分感兴趣起来,抬头热络的问道:
“哥们儿,这草名字叫什么,有什么特别之处。”
独眼汉子犹豫半晌,才道:
“叫血纹草,别的,我也不知道,听说江城有人天价收购。我四处行商,卖些小玩意,所以就顺道拿来问问,心想指不定偏远些的地方能有。”
风啸天刚走出后堂,也听见了刚才的话,不禁眉头轻皱,要过图样,只看一眼,眉头就越皱越紧,随即将图样一把塞回独眼汉子手里,不耐烦道:
“抱歉,我们这,没这种东西,你去别处问吧。”
那独眼汉子也是老于世故的人,见状也不纠缠,拿起图样就转身离去了。
人走后,风无常微怒,可惜道:
“老爹,有人高价收购,那咱为何不去找找,说不定抓~住这次机会钱就凑齐了!”
“放屁!”风啸天脸一板,“你有九条命也不够赔进去的,老老实实给我读书,将来接过老爹手里的铺子。”
风无常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冷,“那老姐怎么办,难道你要看着她一辈子在火云宗为奴?就咱家这个破药铺,到她死那天也别想凑足十万灵石!”
铺子里沉寂许久,风啸天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板着的脸垮了下来,道:
“那也是她的命……”
风无常失声吼道:“当年老姐是为了救我的命才落到如此下场,这要是她的命,那我又算什么,我本就是个该死的人!”
风啸天也提高了音量,再次板起脸,“所以你才要懂得珍惜,难道你想看到你姐的牺牲付诸东流么?”
“想到老姐如今在受苦,我就寝食难安,这样苟且活下去,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你!孽障!”风啸天愤然抬起手欲打,风无常却将脸往前一凑,鼓着腮帮,铁着脸,半晌,风啸天缓缓放下手,终究没有再打下去,声音低沉而苦涩,“你以为,随便下个墓,就能一夜暴富了,多少人回不来,你不懂么?”
“起码我努力过,堵上这条命,我也要把姐赎回来。”
风无常话里的意思,自然是指责风啸天作为父亲让女儿蒙受如此屈辱,风啸天的脸色一阵红白变换,最后掏出一枚好似铁块一样的东西,拍在桌子上,道:
“这就是刘二狗一家用四条命换来的破烂,你以为是什么天价之宝,不过是哪个死鬼的摸金符罢了,你觉得这样值得么?”
风无常当下一惊,抓起那摸金符,只见其漆黑略显透明,前端锋利尖锐,锥围形的下端,扁薄似铁饼,纹有古朴铭文,正面携刻有“摸金”两个古篆字。
这就是那刀疤脸口中衔着的“铁片”?
本来他以为小叔写书只是图个乐呵,难道这天底下真有那所谓的天机陵和伏羲图?
而且小叔在杂记中还提到,他们乃是千尘刘家,堪比藩王世家的存在,再一想他现在的模样,风无常实在无法将两人画上等号。
风啸天的语气凌厉如刀,“这东西拿去卖最多也就值个百八十两银子,为此丢了四条命,毁了一个古族世家,你觉得值得么?”
如果杂记所言为真,此物必然不凡,但抓在手中确实没有任何特殊之处。风无常一介凡夫俗子感受不出也罢,但二狗叔和怅然叔应该不会看走眼才对。
难道他们也认为这不过是块普通摸金符?
说道摸金符,这倒是风无常从小就渴望得到的东西。在他眼里没有谁比那曾经征服了星云之巅的男人更叫人敬重,即便这符牌真的普通,但代表的意义却非凡。
不是勇者何以敢下地淘沙!
不是勇者何以敢踏足星云之巅!
不是勇者何以敢去追逐摸金神王的尊称!
想到这,他神色一凛,毅然决然道:
“这种信念何能能用金钱称重,值与不值只在各人心中分量。”
风啸天看着儿子坚如寒铁的神情,干涸的嘴皮蠕动了半晌,颓然坐到旁边的老旧四方扶手椅上,萎靡道:
“自你弟走后,生死不知,如今只有你还陪在我们两老身边,难道你就忍心让我们孤独终老,老无所依?”
风无常紧紧攥着拳头,死死咬住嘴唇,内心的挣扎,叫他几欲抓狂。每次提起要出门闯荡,总能因为这个顾虑而咽回肚里,所以从小到大,他至今连最近的江城也未曾去过。
风无常低着头没有说话,缓步迈出了铺子,他不知道要去往哪里,将来何去何从,他只知道再这样憋下去,早晚会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