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弄世悄悄的离开了木山村,踏上了替父亲寻仇的道路。不过要去哪里,吕弄世自己此时也没有半点思绪。这一年时间,吕弄世仔细思考父亲生前的每个记忆片段,也在家中翻找一切可能查出仇家的线索,但却一无所获。吕通是晚年得子,吕弄世记事时吕通已经举家迁往木山村金盆洗手了。在木山村,并没有吕通的什么熟人,朴实的村民只知道来了一个了不起的武林高手,但也没人了解吕通的辉煌过去。在吕弄世小时候,吕通偶尔向他讲起年轻时候闯荡江湖的经历,吕弄世也很是爱听,像故事一般记于脑中。但这故事多是向各门各派高手挑战及交手的过程,都是武林中常见的切磋,也没有听过因为吕通伤及人性命或者惹了麻烦结了大仇。吕通为了退隐江湖,谢绝了一切的武功切磋,因此在搬到木山村之后,吕弄世也再也没有见过吕通跟人交过手。
“店家,来碗水。”吕弄世离开木山村已经走出十几里地,不免觉得嘴巴有些干渴,就找了一个街边的酒摊儿要碗水喝。此时午时已过,并不是吃饭的时辰,酒摊儿人也不多,吕弄世找了一个看起来干净点的桌子坐了下来,继续思考着应该去哪里找杀父凶手的线索。“既然仇家想不出,不如去找父亲的友人,也许他们知道。不过可惜的是父亲与友人交往的书信都销毁了,我们家搬到木山村后拜访的人挺多,但我也都没什么印象。哎,当时也不留心一下,这个时候可是怎么办才好……”“客官,您的水。”酒摊儿老板的招呼打断了吕弄世的思绪。“哎,还是先喝水吧。”吕弄世举起碗来慢慢的小口咂着,眼睛向四周乱看。这时,他发现同在这个酒摊儿的还有一队人,看样子应该是从东边过来前往西域的商队。唐朝时候国力昌盛,幅员辽阔,民间的商业交流也更加频繁。虽然在大唐周围有吐蕃、突厥等异族的威胁,但唐玄宗加强邻接地区的军队,开立屯田,大大充实了防务,又从东北到西北和南方设立了平卢﹑范阳﹑河东﹑朔方﹑陇右﹑河西﹑安西四镇﹑伊西北庭﹑剑南等九个节度使和一个岭南五府经略使,以统一指挥战守军事。在开元五年,收复陷于契丹二十一年之久的辽西十二州,于柳城重置营州都督府,漠北的同罗﹑拔也古等都重新归顺唐朝,后突厥与唐之间的战争也逐渐停止而代之以友好往来,唐又在西域设置安西四镇节度经略使,阻止吐蕃势力的北上,在陇右﹑人往来河西之西增置军镇,巩固河西走廊的安定,保证了大唐与西面各国的商业交流,因此出使西域的商队更加络绎不绝,屡见不鲜。所以当吕弄世看到这支商队的装扮和行走方向,不假思索的就断定他们是来自中原出使西域的商队。
“关大哥,咱们多喝点吧,越往西边走吃的喝的就越不顺口。”商队中一个伙计打扮的小伙子说道。他口中的关大哥看上去大概也就三十岁出头,但故意显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应该是这支商队的头头儿。“你个臭小子懂什么,你以为酒就是中原的好喝吗?我跟你说,你这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我去西域经商的次数多了。从这里再往西走数日,出了玉门关就到了天山脚下,那里盛产葡萄,味道极佳,酿酒更是香的不行,保证你喝了一次就再也忘不了。”“那咱们赶紧走吧,别在这儿喝这些东西了。”“来回都是你小子,等到了西域我们弄点回去,到东都洛阳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没错,没错……”商队的伙计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天来,为无聊的路途增加些生气。
“玉门关。”吕弄世暗暗的思索着这个地名,总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是不是父亲跟我说的。”吕弄世自幼天资聪慧,记忆力超凡,但涉及到父亲的东西,越紧张越重视就越想不起来,越发的着急上火,却适当其反。
这时那个商队的头儿又说话了:“不过大家是要加紧点时间,西域冬天及其干燥寒冷,且时间极长。我们如果不加紧脚程,就只能在老家过春天的时候,在西域过冬天了。”“冬天,春天,春……春风,春风不过玉门关!”吕弄世突然想起来,之所以觉得玉门关熟悉,是听过这样一句诗句,当时觉得甚为雄壮,记得十分清楚,倒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没有及时想起来。吕弄世记得,那是在四五年前,有一位父亲的故人来到木山村家中做客,拜会父亲。此人来家住于SX但一直游历西域边塞,武功高强,文采飞扬。此人来时,记得父亲十分高兴,同其饮酒击剑,就是在席间,此人吟诗一首:“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吟罢痛饮三碗烈酒,仰头大笑。父亲也对饮三碗,盛赞该诗。
“此人应该是父亲的一位挚友。”吕弄世想到这里有些激动,终于发现了一些线索:“这诗描写边塞风光大气磅礴,流落出一股慷慨之气。当时印象颇深,还在此人走了后特意问了父亲他的姓名。父亲说他就是人称‘剑击长空千尺鹰,诗扫边塞万里雪’的诗剑双绝‘西游叟’,姓王名之涣。只要找到他,就一定会找到一些线索。”不过吕弄世在激动之余也不免有些担心疑惑,这王之涣虽然家在SX但基本一年都漂泊在外,访山拜友,又特别爱好西域的边塞风光,所以才得了西游叟这么一个名号。“我到底是北上SX还是西出边塞呢?”吕弄世有些犹豫,但这难得的线索他不肯轻易放弃,急于追查个结果出来。片刻之后吕弄世就做出决定:“既然他爱西游,那么我就也西游,反正去家中也碰不上,往西走碰上的几率还高一些。而且中原武林高手现在也多喜欢去西域同吐蕃、突厥、天竺等高手过招,路上遇到的几率也大。即使寻不到王之涣,遇到其他高手或者熟悉武林的人,能问出那七名黑衣人的一丁半点也是极大的收获。”想到这里,吕弄世毫不迟疑的起身,径直向西去了。
吕弄世起身之时,那队前往西域的商旅也开始动身,同吕弄世一个方向行走。吕弄世因轻功卓绝,脚力过人,因此并未有骑坐骑。商队虽然人人都有骑马,但货物辎重较多,速度也快不起来,基本跟吕弄世并肩而行。就这样,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商队和吕弄世一起行进了四五里地。吕弄世心里觉得很有意思,自己跟这队商旅也算是有缘分,也正是这对商旅的对话才让自己想起王之涣这条线索,现在又以同样的速度向同样的方向共同前行。吕弄世又仔细看了看这支商队,一共也就七人,都是青年男子,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反正怎么也要结伴而行,还不如上去攀谈一番,了解下西域的情况,没准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即使没有,也给这百无聊赖的行程添加些许乐趣。
想到这里,吕弄世就上去跟那领队聊天。这领队姓潘,今年三十有三,实际上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带队前往西域经商,之前也只是跟着别人去过两次,刚才说的葡萄酒自己也没有喝过,也是听别人嘴中所传。这一次独自带队,自己心里有不少忐忑,希望千万不要出事,所以加着十二分的小心。从酒摊儿到这里,潘领队何尝没有注意吕弄世,心想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在酒摊儿的时候就老盯着我们听我们说话,我们离开他也离开,我们往哪边走他也往哪边走,还不紧不慢跟我们一样的速度,是不是要对我不利?不过看这副身板应该也没什么力气,但这俩滴流乱转的大眼睛珠子一看就是贼机灵的人,说不好是哪路土匪的盯梢的,我可得留意着点。想到这,没想到这吕弄世却向他走了过来,潘领队赶紧打起精神。
“众位好。”吕弄世朝着商队一抱拳说道:“请问各位是否是前往西域的商队。”潘领队一听,心道果不其然,赶紧答道:“我们也不算什么商队,就是结伴去西边会会故友,带了些不值钱的家乡特产罢了。小兄弟有何贵干。”吕弄世聪慧过人,从话中听出了对他的戒备。但吕弄世涉世未深,初出江湖三年时间就跟一只老虎打交道了,对社会这些官话套话了解不多,以为是商队为保护自己的常用方式,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说道:“在下吕弄世,也是前往西域,但小弟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对于西域有诸多不了解之处,路上也无伴侣,希望能够跟众位大哥一起同行,向各位学习些西域的知识,也结交一些朋友。”这潘领队一听,心道你我只是同行了四五里路,连我们去哪里都不知道就要跟我们同行,也有些太过可疑了。但还没等潘领队回绝吕弄世,队伍中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就是在酒坛最先发问的小伙子。这小伙子姓赵名四,是这队伍里最年轻的人,也是唯一没有去过西域的人。在这趟首次西域之旅的过程中,老是被同行的大哥们嘲笑,十分无趣,看到又有一个没去过的年轻人要跟他们同行,心里十分高兴,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说:“那太好了,你放心,西域虽然气候恶劣,行程艰险,但我们都是很有经验的人,跟我们同行必能保你安全。”“那太好了,谢过各位。”吕弄世说道。潘领队在旁边老大的不开心,但这赵四是他小舅子,他又不得不赏三分面子,而且吕弄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恶意,此时断然拒绝难免显得胆小小气。为了维护自己队长的形象,潘领队也只能最后发表个态度:“欢迎你跟我们一起走,路上注意安全。”
这样吕弄世就跟这支商旅一起西行,赵四因为年纪跟吕弄世最为相仿,就跟吕弄世聊的很热乎,把自己听来的那些西域的奇特经历换了个主语,讲成自己的历险故事给吕弄世听,吕弄世倒也不追究真伪,听的十分有趣。潘领队可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他趁二人聊天聊得火热的时候,把其他几位兄弟叫在一起低声说道:“我觉得这小子可能有歹意,路上多留心。”其他兄弟纷纷点头。就这样,一队人向前行进了三天三夜。
一队人怀着不同的心事都急着赶路,因此脚程极快,三天的时间已经到了贺兰山附近。因地势所致,贺兰山脚下土地肥沃,地势平坦,水源充足,因此植被较之一般的西北地区要密集很多,除了农家开垦的田地之外,在戈壁、沙漠之间还有大片大片的密林。虽然已经入秋,但是正午的阳光还是十分灼烈,照的人头皮发热,人困马乏。
“我看这林中也有道路,不如我们从林中前行,省的被太阳晒的不行。”吕弄世提议道。吕弄世同这支商队同行三日,基本就只与赵四交谈,其他人对他都生着三分戒备,不自觉的对他有些疏远,吕弄世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自己是外人。吕弄世的提议出自于好心,但潘领队心里面却犯了嘀咕。三天的时间并没有打消潘领队对吕弄世的疑虑,依旧觉得他不怀好意。所以吕弄世提出意见,潘领队就有所迟疑。但赵四可不管这些,大声说道:“好啊好啊,这林子里多舒服。”其他的兄弟虽然没说话,但确实晒的厉害,也希望从林子里穿行,就眼巴巴的看着潘领队。潘领队也没有办法,只得说道:“我觉得吕兄弟说的在理,我也正想改道从林中小路行走。但林子密集,大家要注意好安全。”最后一句话其实是给其他人提的醒。不过越怕出事,就越会出事。在这林中果然节外生枝,生出不少是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