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先走了,咱们分开走。”徐心池快步朝前走去。马力牵着马,嘴里哼着马调,慢悠悠地趟过乌兰河……
在马力的教授下,徐心池进步很快。她现在可以独自骑在马上走一会儿了,上下马也无需马力帮忙,如马力所说正处于那个似会不会的诱人阶段。今天下午没活,徐心池吃完了午饭,就来到了他们那个“跑马训练场”。
“怎么样,我现在?”徐心池骑在马上问道。
“身体太直了,敌人来了,还不成了活靶子,你先下来,看我的。”徐心池下了马,马力一个飞身,稳骑在了马背上,马载着青年骑手跑远了。只见他一会儿侧卧着,一会儿直立起。看着远去的马力,徐心池想起了在火车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当时自己觉得他简直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可时间久了,才越发感到马力的纯真与善良。多亏了他,要不,自己哪能这么快学会骑马。
马力转了一圈跑了回来,“你看到了吧,得像我那样才行,那叫人马合一,懂吗?”
“我现在考虑的是让马跑起来,至于人马合一,那是个长期的过程。”
“刚会走马,就想跑马了?你还真有雄心。不过,这并不难,你上来坐在马后边。”
“能行吗?”徐心池有些犹豫,四处环顾着。
“现在没人。”说着马力拉着徐心池的手,徐心池顺势上了马背。
“坐稳,双手搂紧我的腰。”马力一抖缰绳,枣红马飞奔起来,马以它的伟力和忠诚搭着两青年跑远了。他们此时已完全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放马奔驰在这青春的草地上。徐心池紧紧地搂着马力的腰,充满惊喜的心头隐隐一丝怕,怕什么,说不清。但很快,心头的胆怯被马上的快感甩掉了,那酣畅淋漓的感觉是不会骑马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的。
“怎么样,飞奔的感觉?”
“太妙了!”
“妙在哪里?”马力大声问。
“妙在不骑不知道,妙在妙中!”徐心池大声回答着。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没有了欲望,没有了烦恼,没有了顾忌,一切那么美好,那么动人。任凭风儿啸啸,马蹄踏踏。花儿在原野发出清幽的香气,鸟儿也在半空观看着他们青春的身影,为他们唱着美丽的祝福歌儿:仿佛他们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马力,你看那边好像有人,快下马。”两人下了马。
“是谁呀,看不清,走,过去看看。”
“别,千万别过去,好像是一男一女,说不定是……总之咱们别过去。”
“这有什么,咱们也不是土匪,他们还怕我们抢劫不成。”
“哎呀,你怎么一点也不了解当地的风俗。”
“什么风俗?”
“怎么说你才会明白。”
“直说呗,吞吞吐吐的。”马力一脸疑惑看着眼前的女骑手。
“你真笨死了。你没听说,他们蒙古族青年恋爱、结婚,有时选择在草原深处吗?你贸然进去,就是对人家不尊重。”
“是吗,那可要尊重,不然犯民族错误。”看着两个背影渐渐走进草原深处,两青年转过身来。
“哎,徐心池,我觉得那男的好像是牧主的儿子巴拉根。”
如果真的是他,那么女的是谁呢?谁敢嫁给牧主的儿子?徐心池心里想着。
“哎,你想什么,继续练,上马。”马力把缰绳递给了徐心池,徐心池拉过缰绳一跃上马。
“你现在可以慢跑了。”马力在一旁指点着。“蒙古马跑起来很稳,刚才没感觉到吗?”
“刚才有你,双骑,现在是单骑。”
“没事,我保护你!”说着马力一翻身,骑在了马后身。“咱们反过来,你前我后。”
“别别,你疯了。”徐心池连连说道。马力像没听到一样,在她身后呼扯过缰绳,另一只手牵着徐心池的衣服,马儿又跑了起来。
“快下来,我要下来。”
“这有什么可怕的?刚才咱们不也是这样吗?”
“刚才你在前,现在我在前,不一样。”
“我在后面正好保护你。”马力边说边用手打着马屁股,马儿奔腾起来……“怎么样,这会儿不怕了吧?你呀,真是个胆小鬼,胆小鬼到了战场还不当可耻的逃兵,叛徒。”
“我可不当叛徒,叛徒是最可耻的。”
“就是吗,我最恨叛徒了。不过……”马力将话吞了回去。
“不过什么,怎么咽回去了?”
“有一次我做梦,被敌人抓了去,让我供出同伙。”
“你说了吗?梦可是反映真实心理。”
“我开始没说。后来严刑拷打,我就……”
“你就出卖了同志,是不是?”
“也不是。”
“肯定是。”
“我是出卖了他,他被抓了,但我又把他救了出来。”
徐心池笑道:“狡辩,总之,你革命不彻底,当不了英雄……哎,马力你快看,那是什么?”
“是只兔子,一只大灰兔。追!”马力一抖缰绳追了过去。那兔子七拼八拐,马力也忽左忽右地操纵着枣红马穷追不舍。徐心池吓得大叫:“停!停!”马力充耳不闻,越发穷追其后。“这叫马踏飞兔,今天叫我们遇上了,岂能放弃。”
“马力,别别,我要下来。”徐心池惊呼着。兔子终于钻进了洞里,逃过一劫。
“哎,你的胆子比兔子还小,要不是你,我早就一手擒获了。”
“在马上?”
“对呀,就在马上,一侧身,伸手就逮住了。像巴特尔他们那样。不信,我做个动作给你看看。”
“别!别!危险!你目前的马术还不行。”
“危什么险,雕虫小技。”说着马力下了马。“你下来,我给你来个探海翻身。”
“不行,我不下来,你要答应我别做那个,我再下来。”
“没事。”
“马力,等你以后技术过硬了,再表演给我看,现在就别逞能了,那不是好玩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工夫,有些牧民都还不敢呢,那是绝技,马上比赛的项目,万一……你不是说让我经常提醒着你吗?”
“好了,好了,听你的,下来吧。”
“不许反悔,否则我这一辈子再也不理你了。”
“放心,男子汉,说话算数。”徐心池下了马。两人坐在了草地上。
“哎,你怎么不说话,想什么?是不是想家了?”
“谁想家了。”
“你会不想家?我早就看出来了,整天很少说话。”徐心池沉默了。马力自觉失言马上安慰道:“其实我也想家,可不像你们女生想得那么厉害。前几天我做梦,梦到了和父母、哥哥、姐姐们在一起。”
“你是不是又好长时间没给家里写信了?”
“写什么,等我打了狼再写。”
“你呀,真是一个顽童。你为什么上学那么早?”徐心池换了一个话题。
“我从小淘气,父母为了管住我,不到六岁就把我送进了学校。”
“难怪呢,确实应该对你严加管教。”
“哎,徐心池你现在是不是也喜欢上骑马了?”
“我……嗯……”徐心池想了一下说道。“不喜欢。”
“啊,什么,你不喜欢?”
“是呀,我才不喜欢骑马呢。”
“我就知道你……哎……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怎么,生气了?”
“当然了,没,没有。”徐心池看了一眼身边的马力笑道:“和你闹着玩呢,告诉你,我很喜欢骑马,在这之前天天盼着学骑马,现在终于会了。”
马力开心地笑了。徐心池看了看天,“走吧,今天时间长,别让赵岩找我们。”两人站了起来。马力牵马走在前面,徐心池在后,边走边弯下腰,采着含苞的花骨朵。
“过几天,我想去巴特尔的牧场,和他……咦……”马力觉得不对劲回过头来,只见徐心池像个木头似的,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
“你快走啊,你怎么了?”
徐心池的脸上泛着红晕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的腰带断了。”
“你们女同胞就是多事,”马力环顾着四周搜寻着,可这茫茫草地能找到什么呢?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有了。”随即将腰带解下来,扔了过去。
“你呢,你怎么办?”
“我男的,好办!”
“谢,谢谢!”徐心池将腰带穿进裤鼻,虽然皮带针插入腰带的最后一个眼儿仍显大些,但总算可以迈步了。马力一手牵着马,一手提着裤子在前面走着,徐心池和他拉开距离跟在后面。忽然,马力猛地扑了过去。
“嘿!有了。”
“有什么了?”徐心池快步走了过去。
“你看这个。”马力指着地上的一丛绿色条状植物。
“马莲,这好干什么?”
“有用!”马力用力拽断了几根马莲,“你帮我搭把手。”他将马莲的一头递给徐心池,然后把手中的马莲分成了三股,编了起来。
“噢,马力你真聪明!”徐心池明白了。
“就地取材嘛。”一会儿工夫一条马莲皮带就编好了。马力站起身来,手提这条特殊的腰带,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好像是在庆贺自己的杰作,然后扎在了裤子上。
“真逗!”徐心池咯咯笑着。两人继续朝前走去,忽然天空黑了起来,大块的乌云遮住了太阳。草原的天,孩儿面,说变就变。
“要下雨了,快走!”马力话音刚落,一声霹雳,只见他一下子卧倒地上,徐心池看着马力不解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快趴下,小心雷劈!”徐心池被他的滑稽相逗得想笑,但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强忍住笑问,“这管用吗?你不是胆子大吗?怎么也怕了?”
“该怕就得怕。”
“那?”
“还说。”马力一把拽住徐心池的手,将她按了下来。“不管用,也可以减轻点儿!”谁知马力一用力气,他的绿色腰带“啪”地一下——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