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窃听独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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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哥耕弟种

丘西跟奶奶二婶告了辞,拧着个白色布袋走在前面。布袋里有二婶炕的饼和煮熟的鸡蛋。胸前还斜跨着一个竹筒,那是他自制的新式武器——吊晃晃。就是截一段竹子,在上端任意处钻一个孔,穿一根显得喜气的红色绳子。张英用花线编制而成。在绳子另一端打个圈圈,和套在狗脖子上的圈圈一样,或是挂在肩膀上,或是套在脖子上,走路时晃来晃去,活像荡秋千的丝瓜,所以叫它吊晃晃。吊晃晃里面装满红红的樱桃,多看一眼都会流出汁的那种。为了不让樱桃汁流出来,丘西又削了一个锥形松木塞子,把一腔甜蜜封起来独自享用。要是冷不丁打开松木塞子,香甜扑面而出,简直让人心醉。这个时候丘西总是情不自禁把手伸进去,摸几颗放在嘴里,让甜蜜慢慢融入心窝。吃完樱桃,在火车上吊晃晃成了丘西喝水的家伙。那可是全世界最环保的产品,后来挂在金国平家里作了警示物件。

金国泰驮着个大包走在后面,包里全是捎给金国平的家乡土特产。赵桂芝说:“丘西啊,你三伯吃惯城里细菜,急需吃山货。一来山货吃着有滋味;二来可以去除城里人肚子里的沉淀秽物;三来让他忆苦思甜、居安思危之功效。”

土特产是赵桂芝特意为金国平挑选的。尤其腊猪蹄,那是金国平的最爱,还有柿饼拌糖炒肉,巴实得莫法摆谈。与其说是土特产,还不如说是人生中一剂良药,母子一次相聚。

金国平在城里发了财,有吃有喝,汽车来飞机去,金钱如山,身边美女如云。赵桂芝怕他在外恣意胡来,非要丘西把这些土特产带给他。虽然这些土特产外表看起来不惹人喜爱,但内容还挺丰富,希望金国平能品出一番心意。

丘西临行的时候,赵桂芝拉着他的手,说道:

“丘西,你要告诉你三伯,这男人在外不能做坏事做绝。坏事做多了就是隐藏在心里的定时炸弹,一旦爆发,将把他炸得粉身碎骨,再也没得救了。”赵桂芝摸着自己的胸口,继续说:道

“这人看不开就想不明白,往往会钻牛角尖。你在家放了这些年牛。注意到没有,那牛隔三差五是不是要打土塄坎?你知道为什么吗?其实它也不想这么做,但是它必须要这么做,因为它心里难受,角尖发痒,必须要释放。虽然它表达的方式特骇人,但是它释放的不是无耻,而是自我平衡。这平衡我们人心的又是什么呢?当然不是监听器,也不是金钱美女。越是监听心胸越是狭隘,因为它总是在担心受怕中度日,不可能放开胸怀生活,旷日持久,内脏必将要出毛病;金钱美女思考得越多,不但上身,而且更加贪婪。依我看,能平衡人心的是敞亮,是豁达,是无私奉出-----。要得自己富有必须让别人先富有。也就是让别人走在我们前面,鼓励别人走在我们前面。为什么呢?我是这么想的:一来利于团结;二来纸保不住火,好技术好产品捂着掖着不是长久之计;三来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世界和平家庭才安稳。与其让别人说我们心眼小,还不如成全别人。别人一旦走在我们前面,不但感激我们肚量大,还会感激我们人品好。这样一来我们心里自自然然就平衡了。“

赵桂芝看了看丘西,继续往下说:

“丘西,我们不能忘了北空山人的善良,我们不能忘了自己的初衷渐行渐远。只有你敬畏别人,别人才会敬畏你,即使得不到别人的尊重,也不要自暴自弃,多做一些让人敬畏的事不就好了么?这人生好多事不会给我们重来,也不给我们改过的机会。你也告诉你三伯,不要嫌弃自己出生卑微,不要埋怨自己六亲无靠,只要我们不虚荣,不骄不躁,就一定会平平安安,侥幸要吃大亏。在这个和平的年代最重要的就是身体健康,好多人往往会忽视这一点,总认为前途重要。有一天前途有了却没有机会继续活下去,你说可惜不可惜?尤其告诉你三伯别为了几个臭钱把自己给毁了,把子孙后代给毁了,我给金家列祖列宗交差的时候,不希望自己的头夹在裤裆里,希望他给我争口气,在坚持几年,等我一口气不上来随便他折腾。这些土特产,就让他煮着细细品尝吧。

祝你们一生平平安安。”

这番话是赵桂芝说给金国平的,第一个受益的却是丘西,算不算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太阳故意对着赤北空山照,风也被赤北山挡在外面,赤北空山山坳里沉寂而闷热,空气里能抓住水蒸气,金国泰一边走,一边抹额头上汗珠,一边回忆曾经送大哥,四个弟弟,自己两个儿子出村的情景。

以前,他们出门鸡鸣头道,他就打着火把走在后面,把他们送出村,到镇上天才麻麻亮。丘西去首都城,母亲和张英不想他在夜里走。非要吃过午饭人们都在院子里休息的时候,大家看着丘西出村。一来告诉大家丘西去了首都城,二来怕日后有人嚼舌根子,说他们把丘西偷偷摸摸卖到首都城去了,好心办了坏事。虽然人正不怕影子歪,终归风言风语烧人恼。现在的人喜欢扪着良心说话,还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年头变了,数冤死人面相最难看!

金国泰又抹了一把汗水,板着脸继续往前走。当年,打火把送兄弟的事,外交部长牛水灵是这样发言道:

“五把火把送五兄弟,把把情深。”

吕大头通过窃听器向赤北空山外交部长牛水灵同样做了回答,他说:

“我们对对对子那么深奥的学问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他们白天不走,晚上走是何企图?”

当时锚铁是这样告诉吕大头的,他说:

“他们没有啥企图。山高路远,又没车,笨鸟先飞呗!”

吕大头却不管这些,决定在赤北空山德德村,法法村,意意村,欧欧镇,也就是城乡结合部的各个路口,全都装上监听器。监听赤北空山五兄弟去了哪里,尤其是通往伊拉克村路口,还装上了极为关键的几颗又大又隐蔽的监听器。说实话,这些都是吕大头的借口,他一贯以借口而著名。他真正目的是想在赤北空山布满监听器,一来困死金家十个孩子,二来窃取他们发财门道。据说意意村村书记当时有些工作不配合牛水灵,吕大头就用监听器曝他的光。意意村村书记偷情的事整得全世界都知晓,所以没任满一届就倒台了。别的村也有。当然,这些归根结底都是赤北空山五兄弟惹的祸,锚铁跟意意村村书记说声对不起。

金国泰一边走一边想。在监听器里,我找到了他的想法,就念给大家听:

“他们是在黎明前越走越亮,越走越阳光,而现在是响午,还没出县大门天就得黑,出城的车就得停运,难道丘西不是我的亲人、我就要白天把他送出村去么?真是人心可畏啊!再说丘西这么大个小伙子,我们怎么把他卖到首都城呢?母亲和张英的顾虑是不是有些多余?为什么好心人办好事还畏手畏脚顾虑重重呢?做点好人好事为什么不敢甩起膀子干呢?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要到什么时候结束?”

金国泰打了一个寒颤。

突然,外交部长牛水灵像幽灵闯进他怀里,把他整蒙了。她大声问道:

“金国泰,穿着华丽的衣服出门给谁看呢?”

金国泰瞠目结舌,干巴巴望着牛水灵不知做何回答,就停止前进的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丘西走出好长一段路,回头见金国泰站在槐树下一动不动,就扯起嗓子喊,才叫开前进的步伐。没走多远,金国泰又想起了外交部长牛水灵的话,心里更不是滋味。在监听器里,我找到了他的想法,如下:

“丘西在我们家六年,我们绝对没有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绝对没有做给大家看的意思。我们看丘西甚为己出。没有对他指手画脚,更没有不三不四唠叨,饭在一口锅里舀,菜在桌子上一起吃,每年给他添置新衣服,我那两个儿子寄回来的旧衣服,张英从来就不允许给他穿,就怕节外生枝。尽管我们对丘西看护有佳,还是有人说三道四。做一个人难啊,做一个好人真难。幸好这个世界最大受益者丘西是活人,要不然-------。”

金国泰越想越不得劲,手里的包沉重得如同一块巨石,累得大汗淋漓。丘西看出他的心思,就故意大声问道:

“二伯,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好人的心最容易受到伤害?好人在法庭上为什么还要找证据?我在电视上发现好人找证据就像我在赤北山找牛一样四处寻找。我们的牛有铃铛,远远就知道它在那里,法院要是给好人的证据挂上铃铛,找起来该多方便!二伯,是谁偷了好人的铃铛呢?”

金国泰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觉得丘西还是个孩子,问出的话还比较嫩,也就漠不关心的回答道:

“这个问题得问你四伯金国安。他一定知道,但是-----,他不一定说。”

“难道我不是他亲侄子的缘故吗?”丘西望着金国泰委屈的问道。

“知道得越多说得就越少,在什么时候都不要惹火烧身。”

“他知道那么多不说出来不怕拉屎拉掉吗?万一烂在肚子该多可惜。”丘西童心未灭的说。

“你没看见照片上他的肚子凸起来了么?就是知道得多了不敢随意排泄的缘故。”金国泰担心的说,“这也不是办法呀,总会憋坏的一天。”

“四伯好可怜呀,万一把肚子涨爆了咋整?他可以回深山老林里拉嘛。”

“丘西,你知道牛水灵是干啥的?”

丘西恍然大悟道:

“她有无孔不入的窃听器啊!”

说完,丘西害怕的走在前面,再也不说一句话,金国泰也不说话,埋头走在后面。赵桂芝在他们出门的时候,就再三叮嘱金国泰:

“老二,你们在县城住一晚,第二天坐车去市里,丘西上火车走了,你就写个房住一宿,天亮再回来。你也五十好几的人,别再拼命赶路。这人啊还得自己心疼自己,要是那里有个病痛,再好的兄弟也帮不到忙。”

赵桂芝为什么要对金国泰说这样的话呢?还得从金国强说起。那一年,金国泰凌晨两点送金国强上火车后,离天亮也不远。他为了节约几个住宿费,就在广场一个旮旯里随便休息一晚,等天亮在回程汽车上睡一觉就得了,没想到在旮旯里睡着后,兜里钱被人摸走了。人生地不熟挨饿是肯定的事,关键离家三百公里回程路没钱买车票,他上不了车回不到赤北空山啊。

金国泰从火车站走到汽车站,在汽车站走来走去,一脸忧伤一脸无奈,那种痛苦,那种绝望的滋味,没法用语言来形容,如果非要说出那个滋味的话,恨不得一头扎进泥缝里埋了算了。

在汽车站转了好几天,身上衣服已经脏臭了,头发乱糟糟,如同一个流浪老鬼,他歪着脖子,喊着洗手龙头咕咚咕咚喝水,在一旁等洗手女士看了看他,随声叹道:

“这水不能喝呀。”

金国泰不慌不忙抬起憔悴的面容,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走。女士看着金国泰的背影,觉得他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了。突然,在她朦朦胧胧的记忆里闯出一个人影来,那是三十年前的人了,梦里依稀记得。她觉得此人就像他。便匆匆洗了手,急忙追上去,胆颤惊心的问道:

“你是哪里人?”

然后端详着金国泰,在心里不停的问自己:“这不是金建国的模样吗?这不是金建国的模样?”

女士不由得一阵手忙脚乱,脸色顿时煞白,手心冒出冷汗,真不相信在此情此地遇见最想见又最怕见的人。她把视线迅速从金国泰身上移开。但是,金建国的影子像进站出站的班车在她记忆里进进出出,把她的心搅得乱遭遭的,连三岁小孩都看得出。

诚实的庄稼汉憨厚,磨不开嘴诉苦,也伸不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乞讨,只有将所有的苦恼全装在心窝里狠狠的责怪自己无能:“连几个救命钱都看不住,还能做什么?”

金国泰略显迟钝。然后用忧郁的大眼睛看了眼女士红色皮鞋,苦涩的笑了一下,好像在嘲笑自己走不回赤北空山,不能见到母亲和妻子,就眼泪汪汪的回道:

“赤北空山的。”

从金国泰的声音里不难听出,他好像在与赤北空山告别,又有无限的思念和牵挂,一万个不甘的情结。没想到他的回答加快了女士的心跳。女士更不敢回头看他了,生怕他就是她最想见又怕见的那个人。她侧着身,谨小慎微的对金国泰说,“我也是从哪里出来的。”

女士说话的声音很轻很快,一带而过,不留一点痕迹。好像提示金国泰他们认识,她就是王金花,又像不愿意提到赤北空山那个伤心地。她走近金国泰,基本是面对面了。她望着金国泰的脸问道:

“您怎么会这样?咋滴啦?”

女士的声音像在问自己曾经的伤痛。金国泰不知道她就是王金花;如果三十年前见过她,但在这人海茫茫的大千世界里,模样长得一样的少不了。再说现在他是叫花子,看谁都是富贵人都是救世主。三十年了他也认不出她就是王金花呀。差点成为大嫂的女人。现在她就是“美丽”的富婆。

金国泰把遭遇告诉了王金花。她没有犹豫,也没有再往深里问,她给金国泰买了一身衣服,又叫他去修了面,给他买好回程车票,还给他一路吃饭钱。她一脸的热情仿佛在安慰自己曾经伤痛下的爱人,或是间接的为曾经的爱人做一丁点事,来弥补曾经说爱的誓言,这就是新时代(1997年)王金花。

金国泰问女士的姓名和地址,她没有回答,只是深情地一回头,淡淡一笑,消失在时光隧道里。

丢钱的事除王金花,金国泰,小偷知道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当然还有天和地,但是,它们不会开口说话呀。是谁把这一消息告诉牛水灵的呢?

哦,当然是窃听器。

这件事牛水灵一知道,地球人都就知道了。吕大头和她在赤北空山已经合伙开公司了。牛水灵持20%的股份。当时牛股东是这样发的言,她说:

“哥哥留情,弟弟受惠,什么意思嘛?”

这个发言辞赤北空山人一直认为不实,是牛水灵造谣滋事故意攥写,大家相信庄稼汉的憨厚,相信耕种一辈子田地人的德守,他们嘴上不会女人女人的。再说女人在金家是生儿育女的亲母。在母亲面前,他们不会胡思乱想,动手动脚。金永锋宁死也不动妇女主任一指头,大家已经看到了。这个发言稿分明是搬弄是非的窃听器所为。他是全世界最大的嫌疑人。事实证明也是如此。在很多地方,它不是让很多兄弟姐妹打起来了么?斗起来了么?坚固的城墙不攻自破了嘛!

窃听器要的就是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