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窃听独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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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谁来回答

话说牛水灵,大家闺秀。是不是大家出身,先看牛氏家谱,就一目了然。老祖宗,大家都不陌生,牛魔王。牛魔王生数子,数小儿子牛牛最有出习,是赤北空山斗牛场叱咤风云的大老板。牛老板生一对儿女,小女夭折,视牛脾气为掌上明珠。宠坏了的牛脾气不但不务正业,而且游手好闲,四处惹事生非,把祖上那点积蓄,基本败光,故没继承父业,与雷氏早早结姻,膝下一对男丁,牛轰轰和牛弹弹。牛弹弹丈着自己年轻,挥霍无度,还没成家,元气大伤,得了花柳梅毒,膝下无后;牛轰轰当时是赤北空山养牛队分会会长,长得体面,壮实,与马氏联姻,生得三闺女,由于赤北空山重男轻女严重,求得华氏普天膏方一剂,生肥头大耳男丁——牛吹牛。牛吹牛能说会道,和后湾里罗氏先上船后买票;生牛水灵和牛黄。牛黄自幼淘气,显眼,名气大,外出瞎逛时,被人贩子捉住卖给一家药厂老板,至今未认祖归宗。所以,牛家幺房传至牛吹牛,就断了香火。

牛水灵原名叫牛上天,说女孩子取这样大号,不够高雅,怕成人后嫁不出去。测字先生根据生辰八字,在原有名字上稍作修改,曰:牛水灵。如果真叫牛上天,赤北空山老百姓还咋活呢?

大家出身的牛水灵身材娇美,穿着讲究,喜欢穿一身枣儿红,两个凸出物高大挺拔,宛如申城东佘山和西佘山。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勾人魂魄。男人见了想入非非,女人见了说是狐狸精。不薄不厚的嘴唇,一张一合,充满挑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只要出自她嘴,均饱含风流韵味,意义深远。牛吹牛要不是重男轻女,多送牛水灵读几本诗书,改革开放大胆放出去闯世界,牛水灵一定是一个女强人。话又说回来,牛水灵要是读了书,要是闯大世界,就不知有多少家庭被她拉下水,多少男人要栽在她的裙子下。

但人要大度些,事要往宽处想,不能尽想别人短处,得想人长处。一是自己心里舒服;二是利于团结,三是后路宽广。像牛水灵这样的人,搞不好就是武则天,赤北空山岂不为她流芳千古?

“金子在那儿都会放光。”这句话是尼裁缝特意为牛水灵量身而制。说得直白点,牛水灵是一个无事生有、兴风作浪的女人。就说赶场买一颗绣花针,她也要炫耀是如何挑选的,家中母鸡第一次产蛋,她也要放炮庆祝。自吹自擂是牛水灵餐桌上的特色菜。要是三天两头没人求她帮忙办事,半夜起床要敲邻居家院门。鸟过留声,雁过留鸣,牛水灵路过留痕。她不是打落李家苹果,就是砍断王家芭蕉树,她不是说这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偷情,就是说这家孩子长得丑那家孩子长大没出***而言之,言而总之,牛水灵就是一个不省油的灯。

牛水灵对赤北空各家各户情况都比较了解。谁家要是有点事,她就要添油加醋四处传唱。什么张家狗生了一窝孬种,什么钱家猪下了一群老鼠,什么王家母牛有五只**,定是灾星,等等等等。耐不住寂寞的牛水灵总要不断地制造新话题,胆大妄为的牛水灵最喜欢站在风口浪尖,喜欢看热闹的牛水灵唯恐村子不乱,爱抛头露面的牛水灵特别喜爱戏说,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呼她为“外交部长”。

外交部长丈夫江石开是一个打石匠,算半个雕刻家——艺人。力大无比的雕刻家满足得了牛水灵的生理需要,手脚粗糙的打石匠却永远也满足不了牛水灵心里需要,这是真理。一双儿女十八九岁定亲说媒,家有五年前存粮,年猪杀两头,腊肉三百余斤。这年头追求有肉吃有酒喝,穿得体面颜值高,人缘好。这家女儿认她做干妈,那家儿子认她为干娘。亲连亲戚连戚,你来我往。平常家里像过年,过年家里像看戏,人气鼎盛,十分热闹;谁家不建房搭棚舍什么的,石匠也就成了香饽饽。所以,远近高低街邻都认得赤北空山江家人。

艺人多不在家,常年在外做事,给风流万种的妻子留得无限空间,村长书记常来家吃肉喝奶,牛水灵像老虎插上了翅膀——得意忘形。

牛水灵还是随和大方之人,譬如村长书记揪她屁股,摸她大腿,挠她巨大的凸出物。江石开问她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尖叫,她却整整有词的反问道:

“人家只是摸一摸,捏一捏,看一看,少你二两肉了么?给你整走了么?有必要大惊小怪的么?你一惊一乍有意思么?一个男人心眼特小,别人就不惦记了么?不偷吃了么?打你祖宗的狗屁。”

这种心态和这种脾气的女人,人缘自然好。所以说,江家在赤北空有一张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网,牢牢的撒在赤北空山大地上,剪不断理还乱。

外交部长牛水灵一撒网必是惊涛骇浪,一收网必是人声鼎沸家道盛昌。前面说了,丘西在金家不但懂事,而且做事又很勤快,的确是一位优秀少年。牛水灵逢人便说:

“你们看丘西,在金家先做童工,再做长工,接下来就是奴才,最苦最累的活都是他干,这孩子命苦呀。唉!这没爹没娘的莫娘疼,不但吃没吃好,穿没穿暖,在金家辛苦一辈子,将落个什么好呢?真是可怜啊!”

这可怜二字引起不少人围观。人人想为丘西打抱不平,个个都是牛水灵的狐朋狗友。牛水灵自然而然成了拯救丘西的推崇首领。给丘西吃草,让金家人挤奶。这样的好事谁看见都不得劲,尤其赤北空山外交部长牛水灵。

还好丘西自个儿清楚,当年还不是他们一伙人风言风语,说赵桂芝和他爷爷偷情,弄得一个寡妇晚节不保,弄得一个急需救助老头丢了性命。是他们害死丘西爷爷,是他们让丘西变成孤儿,一切都是他们瞎起哄害的。

一天,丘西从山上放牛回来,在村口槐树下遇到赶场回来的牛水灵。她穿得特别漂亮,满脸春天,笑得丘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开始,他还以为牛水灵冲着背后其他男人在用情,便好奇地扭头去看,除了身后黄牛外,只有那条伸向远方的路,原来牛水灵想讨好他。

身后可爱的黄牛盯着外交部长花花绿绿衣服出神,居然忘记任务——反刍。丘西尴尬的回过头,视线正好落在牛水灵高高举在眼前的两颗大白兔糖上。牛水灵笑眯眯地盯着丘西的脸,慈母般说道:

“丘西,我这里有两颗大白兔糖,老好吃啦。阿姨问你的话,如能实答,这糖糖就给你吃!”

说完,两颗大白兔糖在丘西眼前魔术般消失了。牛水灵将两颗糖揣进裤兜里,动作之敏捷,之神秘滑稽,完全不是一个母亲能干出的事。

丘西这小子不知看着牛水灵漂亮衣服后两个高包出神呢,还是想着牛水灵裤兜里大白兔糖走不动路了,一时说不清楚,反正回家的脚板被牛水灵裤兜里糖粘在了地上,长了根,一动不动杵在黄牛和牛水灵之间,像一个木头桩子。黄牛认家门,和丘西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牛水灵出神。

牛水灵离丘西有两步路,握着糖的手在裤兜里捣腾,非常龌龊。对丘西说一句话,就环顾一下四周,神神秘秘的死样子非常滑稽。

“丘西,你给金家干活,挣多少钱一天?”

丘西站着原封不动,也不吭声。

“丘西,我想给你找一户人家干活安逸得很;如果你干得好,将来还把女儿嫁给你,你不但挣到了钱,还轻而易举娶到老婆,多漂亮的事。等两个老家伙双腿一蹬,你就是户主。他们家的房产土地,不就归你支配了么?现在房价死贵,你没爹没娘没公积金,拿什么首付?房子莫得谁家闺女跪嫁给你?阿姨是一步帮你,步步帮你,一下子帮到位,你答应不答应?”

丘西不停地摇头。

“丘西,你在他们家都干傻了,就知道摇头,赶紧离开啊我的宝贝!”

丘西不停的眨眼睛,神志并没有迷糊。

“丘西,他们打你,骂你,不给你肉吃吗?我给你找的那户人家,不但给你肉吃,还有酒喝,每天还给你一包中华香烟,累了,困了,还有香飘飘。你要是乏了,随意上澡堂子泡个热水澡,还有美女为你搓背,按摩,享受得很,你到底愿不愿意去?”

丘西一声不吭,摇头不止。

“你这个死孩子,一句话不说的破玩意儿,想帮你都帮不上。你那脑壳里装的啥?豆浆么!鸟都晓得找棵大树筑巢,你咋就不晓得呢?”

丘西还是一动不动,像个僵尸。

“丘西,他们威胁你?故意拖欠你的工资吗?你心里有天大的委屈不敢说对不对?”

丘西摇头不止。

“丘西,我给你找的那户人家,男的是税务局的,女的是银行的,爷爷奶奶是石油公司离休高干,你要是去他们家干活,就是掉进钱眼里了。你答应阿姨好不好?”

丘西还是摇头不止。

“那我咋帮你呢?我去找村书记来救你好不好?”

丘西没再摇头,而是认真的,非常认真的望着牛水灵一脸恬不知耻。悄悄把鼻子和嘴伸了过去,就像大象把鼻子伸向苹果树一样。他想看看一个母亲的心为什么那么不知廉耻。牛水灵赶紧把耳朵贴近,认为丘西有好多苦,好多伤,金家好多秘密统统要告诉她,兴奋不已。

突然,丘西身子猛的往后一仰,双手像鸟翅展开,在空气里滑翔,保持身体平衡,没想到还是被牛水灵身上那股怪怪的味道掀翻在地。像狐仙的味道,像死蛇的味道,像狗屎的味道,像------,几千股味道汇聚成一股无比强大的能量,朝他面部冲来,把他重重摁倒在地。身后黄牛吓得跳起来。但是,牛的重量摆在那里,很快恢复了平静,而丘西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迷糊不清。

牛水灵冷若冰霜的问道:

“丘西,你咋整的嘛?”

她想靠上前扶丘西起来,又不想扶丘西起来,虚伪的双手伸出去又迅速缩回来了,双手在大腿上手心手背擦,难道害怕丘西讹她,脏了她的名声么?

该扶的不敢扶,不该扶的想扶,这个世界真是奇了怪。丘西这么年轻,还要她牛水灵扶吗?她伸出虚伪的手就够丢人现眼了,何必再露出虚伪的心呢?请给做母亲的人留一点点尊严好不好?

丘西迷迷糊糊,朦朦胧胧,沙哑的声音吼起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你----你不是一个东西!”

他挥舞着阻止的手势,不要牛水灵靠近他。如果牛水灵再靠近他一步,他的小命儿极有可能不保。再看丘西难受的样子,他宁愿死一万回,也不愿闻到牛水灵身上那股味道。

“你这个死孩子,胡说八道啥子?本想扶你作阿斗,你偏要躺着做奴才。为好不得好,反而遭狗咬,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看你没爹没娘,我一脚踢死你王八蛋。”

牛水灵指着丘西,朝他身上吐口水的同时,还吐出这一连串秽物。

丘西躺在地上挣扎,就像挣扎傲阳一样,十分难受。他指着牛水灵漂亮的衣服问道: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为什么与我们人类的味道不一样?”

牛水灵跟丘西一样没念过书。人类,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犯一脸胡涂。突然,她手忙脚乱起来,以为丘西在说她漂亮的衣服,就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漂亮的衣服既没有瑕疵,也没有污点,十分得体,但是,牛水灵还是不放心,就抬起胳膊,嗅了嗅,扯起衣襟闻了闻,没有觉不对劲的地方,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自言自语道:

“这衣服既合体又干净,味道也很纯正,哪来的人类呢?”

丘西失望的吼起来:

“人类鼻子是闻不出来的!”

牛水灵双手在衣服上东一拍,西一扯,回头撇了丘西一眼,极快的往嘴里塞进一颗大白兔糖,一扭屁股,边往家走,鼻孔里边骂道:

“他妈的,人类是哪一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