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陋室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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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孔子和他的三个学生》

《孔子和他的三个学生》

作者:王泽仁

孔夫子,只要是中国人,想必都认识他。千古圣人,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孔夫子之所以称为至圣先师,不仅因为他创建的儒家学说,更因为他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教育家,他的私塾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民办大学。

从孔圣人之后,知识开始全面下移,平民百姓也有接受教育的机会了。孔夫子的学生来自社会各阶层,且年龄夸度也相当的大,甚至于有的学生,父子两人都拜在他的门下,由此可见,孔夫子是开风气之先的人物!我们读《论语》或其他儒家经典会发现,夫子的教育方法非常先进,直到现在也不过时,除了案头讲课之外,还有问题对答,启发思考,学习讨论,郊游感悟,因材施教等;更重要的是,他加入了游学考察和学以致用,坚决反对书呆子式的读书法,他很多学生后来都在各国政府担任要职。

在他众多知名弟子中,流传着很多有意思的故事,我们今天只分享一个小故事,其间涉及到孔夫子的三位代表性弟子。由此可一窥圣人教育的独到之处,也可借此领略一下圣人弟子们千姿百态的风貌。

孔夫子带着弟子们周游列国,意图推广自己的学说,为当世国君所用,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可没想,处处碰壁,无人理解,都认为他的治国纲要和改造社会的蓝图太不合时宜了。最后好不容易被南方力图复兴的楚昭王看上了,打算聘请孔子为政,孔子欣喜非常,以为曙光终现,可以一展才学了。

正当孔子大队人马打算前往楚国,途径陈、蔡两国时,发生意外了。陈、蔡两国属于春秋时期的小国,与楚国接壤,担心楚国一旦重用孔子,重新强大之后,作为邻国,麻烦可就大了。于是派兵围困孔子一行,绝粮七日,大家饿得头晕脑胀,很多弟子都病倒了,老师孔子却毫无悲观之感,每日照常讲课,慷慨激昂,弹琴伴唱,不以围困所动,史称:陈蔡之厄。

面对眼下糟糕的情形,老师却如此达观,弟子们很是不解,开始有情绪了,纷纷窃窃私语,抱怨老师,但却没有人敢站出来。

孔子的弟子子路是个直肠子,且孔武有力,心里藏不住事,在众学生中,绝对是最耿直的一位。读《论语》,经常挨老师骂的,一定是这位子路先生。但孔子对子路其实是相当喜欢的,他的骂子路,就好比父母训儿女一样,属于疼爱的骂。孔子曾当众说过,自从有了子路,出门就没人敢欺负自己了。由此可见,子路对老师是相当维护的。自己和众师兄弟们对老师有意见,那是可以的;非门人弟子如对老师无礼冒犯,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多么可爱的形象!

这时候,子路实在憋不住了,非常生气的问老师:“君子难道也会贫穷吗?”孔子正色道:“君子再怎么穷也会坚守道义;哪像小人,一穷就无所不用其极了。”孔子非常敏锐,他也意识到了学生中有不满情绪了,子路不过是爆发出来了而已,还有好多人憋在心理呢。如果不及时做好思想工作,队伍的凝聚力恐怕要就散掉了。

孔子决定搞一次卓有成效的团队沟通,于是就将学生中最具代表性的三位弟子,依次叫到自己面前,单独的谈话。这三位弟子都位列孔门十大杰出青年(孔门十哲),属于孔子学生中精英中的精英。

首先召来谈话的自然是暴脾气的子路了,因为他的意见最大。一见子路,孔子就问道:“子路啊,我们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可为何我们却像野兽一样,整天在原野上东奔西跑呢?其他门派的人都吃香的、喝辣的,人人为国君座上宾,谈天论道;我们却漂泊无依、居无定所,一会北漂、一会南漂、一会中部漂呢?现在更糟,搞得连饭都吃不上了,难道是我追求的理想不对吗?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呢?”

子路听后,寻思:既然老师不打自招,那我也就直话直说了。遂回道:“老师啊,既然您也知道我们目前的困境,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或许我们还没达到‘仁人’的标准吧,否则人们为什么不信任我们呢?又或许我们的智慧还不够吧,否则为何人们处处与我们为难呢?”

其实子路不用回答,孔子都知道他会讲些什么,他对每个学生太了解了。胸有成竹,早就有了应对子路的话了。遂对子路说道:“是这样的吗?子路啊,假如仁人志士必得世人信任,那伯夷、叔齐为何会饿死在首阳山呢?要是聪明才智之人必得国家重用,那为何王子比干却被挖了七窍玲珑心呢?由此可见,你的理由大有问题啊!君子修道立德,等待命运的安排罢了。时运有好有坏,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间博学深谋而时运不济的英雄,多了去了,难道就我孔丘一人吗?君子唯一要做的是不以穷困而改变节操啊!”

子路被老师的口才给彻底征服了,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遂转身离开,回去好好消化吸收。接下来换子贡面见老师了。

子贡,名端木赐。这个学生口才一流,攻于辞令,善于雄辩;且办事通达,谙于经商,为孔子众弟子中的首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句话就出自他之口,为后世商界所推崇。首富子贡此时即使有大把钞票,在兵围之下,也是毫无用武之地了。面对目前的处境,子贡也是一脸的不高兴,只不过作为商人,他远不像作为武士的子路那么鲁莽罢了。

孔子对子贡这个学生也是蛮喜欢的,曾夸他是“瑚琏之器”,意即才能卓越,可担大任。但孔子也说过‘君子不器’的话,意思是:君子心怀天下,不限于具体的功用。由此可知,孔子认为子贡是实干人才,而非体道之人。

一见子贡,孔子问了和子路同样的话。这时,子贡外交家和商人的本性暴露出来了,此类职业说话的套路总是先夸奖对方,然后提出自己的方略,不知不觉间就将谈判对手带入自己的思维模式里了。既然老师征询自己的意见,子贡遂回答道:“老师啊,我自从拜您门下,习业以来,深感折服,受益匪浅。您的学说深邃伟大,您的理想高尚纯洁,普天之下能有几人理解呢?世间之人皆是凡夫俗子,功利至上,他们怎么能够容纳的了您呢?我想这正是我们始终不得志而漂泊无定的原因啊!老师为何不稍微变通一下,放低点姿态、降低点标准,委屈一下自己,顺从一下世俗的要求呢?唯有如此,您才能被世俗接纳,被国君重用,到时,我们就不存在所谓的温饱问题了,大可放手实现您的抱负!”

子贡的一席话,说的可谓是有理有据,原则性不强的人,估计早就被他的话给打动了。但孔子何许人也!他此次沟通的目的是要给弟子们洗脑,怎么可能让弟子们给洗脑了呢。当即毫不犹豫的回答子贡道:“赐啊。你怎么能讲出这样的话呢?农民勤奋种地,不一定保证丰收;工人精心制作,也不能确保买家满意;至于君子克己修身,完善人格,追求理想,即使一以贯之,坚持不懈,也不一定能够获得世人的理解包容。这是世间常理,而如今您却要我改变志向,降低标准以迎合世俗,求其接纳。赐啊!该怎么说你好呢。你的志向褊狭,思虑浅薄啊!”

子贡纵横商场,谈判无数,从无败绩。今日被老师说的是哑口无言,佩服的五体投地。低头出来,传话颜回入见。

颜回,乃是孔子最得意的弟子,勤奋好学,砥砺品行,相当于班上的学习委员。他不仅自己品学兼优,还经常主动热情的帮助其他同学进步,孔子不止一次在全体同学面前夸奖颜回。他常说:“我自从有了颜回,在他的影响下,弟子们更加亲密团结了。”由此可见,颜回的人际关系也是相当好的,情商极高,使得师兄弟们都能和睦相处。

颜回见到老师,孔子和颜悦色的问了与子路、子贡相同的问题。也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得意门生的答案,是否与自己心中期望的相符。颜回果然与众不同,不负老师厚望。他的回答前半部分和子贡类似,基本上也是赞美老师的学问、品格、理想至高至大,超越时代,故当世的人们难以理解也无法接纳。但后半部分,颜回应答的就比商人思维的子贡境界高明的多了。他安慰老师道:“老师啊,尽管您不被世人理解,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先生您只须坚定的推行自己的学说,即使不被接纳,又有何妨呢?正所以不被容纳,才更显得您是一位伟大的君子啊!假如我们学问不高、道德不立、理想不行,那是自己的耻辱。如果这些我们都已经做的完美了,却还不被人理解包容,那就不是我们的问题了,那是当权者们的耻辱啊!”

孔子一听,欣然而笑,开心不已啊。乐呵呵的对颜回说道:“知我者,颜氏之子啊!你这小子,果真不同凡响。假如你是个大富豪,我都情愿去给你当管家。”师徒俩就这么一唱一和的结束了这次谈话。

子路、子贡、颜回三师兄弟受了老师的一番教诲之后,回到班级里面,纷纷的传递正能量,大家立马又群情高涨,暂时忘了眼前的饥饿了。孔子不愧是个圣人,团队建设的高手,沟通的顶级艺术家。针对同一个问题,通过与三位代表性学生的对话,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团队的抱怨和情绪。

孔子随即派遣外交能力极强的子贡暗中出使楚国,请求楚昭王的协助,在楚国军队的帮助下,孔子师徒才得以摆脱困境。楚昭王欲要重用孔子师徒,并打算赐给孔子七百里封地。却被令尹子西(宰相)阻止了,孔子想要在楚国一展抱负的理想就这样化为泡影,只能继续辗转流浪,奔走呼号了!

晚年的孔子,回到了自己的祖国:鲁国。他对于从政改造天下已经心灰意冷了,一心潜居在家,整理典籍,传承文明。孔圣人的晚年也是相当凄凉的,他的儿子孔鲤先他四年去世,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不已。不到两年,他最得意的弟子颜回劳累病故,享年41岁。孔夫子伤心不已,数次落泪,在众人面前,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仅仅一年过后,子路又去世了,且死的相当壮烈。子路死于卫国内乱,他当时是卫国的将军,被人剁成肉酱,惨不可言。可他临死前依然没有忘记老师的教诲,结缨正冠,说道:“君子死,冠不免。”从容而又尊严的倒下。孔夫子虽然早已预料到了子路的结局,但噩耗传来时,心里难以承受,就这样病了。

不到一年,孔圣人也离开了这个伤心的世界。临终前七天,他做梦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当子贡来看望老师的时候,孔夫子病情回光返照,拄着拐杖在门外散心,对子贡说道:“赐啊,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呢!泰山坏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天下无道已经很久了,没有人理解我的主张。昨晚我梦见自己坐在两根柱子之间享受祭奠,这是殷商的礼仪,我本是殷商之后,估计快要死了吧!”说完他的眼泪直往下流!

孔子去世,终年73岁,葬于鲁城北泗水岸边(今曲阜城北)。弟子们为之守墓三年,围绕在孔子墓旁整理老师生前的语录,也就是我们现如今看到的《论语》。三年期满,弟子们依依不舍,久久不愿离去。子贡更是结庐守墓长达六年,后人为纪念此事,在孔子墓西建屋三间,立碑一座,题为‘子贡庐墓处’。

泽仁曰:“吾每读孔子之书,常掩卷自省;亦曾两谒曲阜,瞻仰圣人,无不震撼!夫子一生,颠沛流离,终不得志,几如丧家之犬;及至晚年,身心屡创,凄苦孤独。每读之,不免哽咽落泪!然其学光照千古,遗泽万代。呜呼!夫子虽故,精神永存。老子言:死而不亡者寿。岂非孔子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