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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变

三河镇病了。

没有人知道三河镇的人得罪了那一路的神仙,让这儿的人染上了一种怪病。这病来势凶猛而又毫无征兆,等人们明白过来,似乎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得那种病的人最开始是看不出来的,只是会无缘无故的笑。笑也不会有人注意,这地方的人本来就喜欢笑,笑一笑十年少,谁会觉得奇怪呢?接下来就有些奇怪了,得了病的人开始睡不着觉,一整天一整天的睁着大大的眼睛。笑声终究是有些怪异了,因为笑得多了,喉咙里十分干涩,那声音就很难听,就不像笑声,而是某种野兽的咆哮。行为也怪起来,眼睛睁得那么大,却无知无觉的往墙壁上撞,往树上撞,撞得头破血流的似乎也不知道痛。也不管大官人还是小娇娥,当街就撕自己的衣裳,也不怕丑。家里人看不下赶紧要拉他(她)回去,却被咬上一口,过一天那拉他的家人便也跟着发病了。于是人们不敢去拉,不去拉也不行,不去拉他(她)摇头晃脑的就冲着你来了,看着走得摇摇晃晃的,突然一下就扑上来,躲都躲不掉。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满镇子都是得病的人。

一个山清水秀的镇子,突然间着了魔一般。

第一个人是怎么死的?镇东的古老太后来回忆起来,眼睛会突然闪过一种异样的恐惧,瞳孔骤然放大,显然依然摆脱不了那梦魇一般的情景。她干枯的手紧紧的捏在了一起,很让人担心她会把自己那只枯枝一样的手捏断。她是亲眼看到那些人怎么死的——他们笑得太久了,喉咙已经破了,满嘴都是血,那血的颜色看起来却很不新鲜,像铁的锈迹,衣服早已经撕破了,就是皮肉也撕破了,伤口的脓水里爬满了白花花的蛆。而他们的眼睛太久没有闭上——再也闭不上了,突然就“啪”的一下溅出水来,那是眼珠子里的水。然而那人并没有死,他(她)还是太渴,就到处找水。镇边那条小溪,镇子里的人不用眼睛也能找到的,这时候大多数的人,不管眼珠子有没有炸开的,其实都看不见东西了,但是他们凭着自己的记忆,摇摇摆摆的往镇边的小溪走。听到了水声,就张牙舞爪的走进去,走进去就再也起不来了。也有的没有走到溪边,他们自家里有水,水缸、水池,宽裕的人家还有鱼塘,反正有水,便是一头栽进去,把那水变成一片的暗红,人却再也起不来。

如果不是镇南归园客栈里住着的那几位活菩萨,三河镇还会有人烟吗?没有人回答得上来。也没有人敢去假设。

其实他们早早的就在镇上贴出了告示,要大家防范着这怪病了。可是那几天总在下雨,他们贴出来的告示很快就被雨水冲掉了。很少有人看见。而且三河镇这个地方的人吧,来自五湖四海,三条河将镇子分割成好几块,每一块地上面的人口音都不同。没有人会告诉别人他们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也没有人会去问别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里没有官府,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天一黑就家家关门闭户,不管外面有什么声音,他们都不会开门出来查看。他们习惯了不让别人来过问自己,自己也不会去过问别人。偏偏这里又有一种异样的繁华,照样有酒肆,照样有青楼,照样有赌场,只是这些场所一到了晚上照样关门,早先进去的客人不会再出来,也不会再有别的客人进去。街面上做什么生意的人都有,木材、绸布、皮货、药材、包括私盐和茶叶。这像是一个世外桃源,更像是一个遗忘之地。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这一次三河镇遇上的,是一场灾变。是一场有可能全镇死光了的灾变。最初是有人无意间看到了重新贴到墙上的告示,带着家里犯了病可是还没有发作的亲人到归园客栈去碰碰运气,结果他欣喜万分的发现,那里的几个活菩萨,就是专治这怪病的。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得了病的人都去找他们治病。

其间有人恶意的揣测,这灾病会不会就是他们带来的。可是他们图什么呢?他们甚至不收诊金,不收药钱,每天都几乎不曾休息,没日没夜的赶制专治这怪病的良药。每个人看上去都累得不成样子。有几个药商就自发的联合起来,凡是他们需要的药材,他们同样分文不取,将手上的存货全部送到他们客栈里。镇上的几家医馆也都派了大夫和药童到他们店里帮忙,由他们手把手的教着选药配药。再然后,镇上的猎户由那位白衣公子领着,将附近的山野细细的梳理了一遍,凡是看上去有些异常的野兽,都打来烧掉。他们甚至烧了一座满是兔子窝的山头。那几天整个镇子都能闻到烧兔子的焦臭味,以至于这个地方的人从此绝口不吃野兔。

就这样,一场灾祸才渐渐的平息了下去。镇上还是死了不少人,这使得镇子的人丁少了很多。活下来的人,则认准了一件事——三河镇这地方,不需要官府,不需要别的什么人,但是归园客栈的那几位活菩萨却是不能少的。而活下来的人也改变以往那种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处世之道,他们依然不会打听别人的过去,但是互相之间,突然都变得友善而热心。三河镇从此有了张家长李家短,三河镇的人还从此喜欢上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自家的房前屋后种上几株枫树或者红叶杨,因为不知道谁打听到,那几位活菩萨里当家的那一位特别喜欢红叶。后来,三河镇改了个名字,改叫红叶集。

苏浣纱是在离开十天之后,才回到三河镇的。那时候,三河镇的灾变刚刚被控制下去,三河镇外垒满了新坟,整个镇子都笼罩在满天飞洒的纸钱和哭声之中。这让苏浣纱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当她看到脸色惨白,形容憔悴的郑诗络的时候,她感到心底一片杳无边际的痛。当她听到大哥用那沙哑而疲惫的嗓音,微笑着对她说:“累了吧,你先坐下来,用热水洗把脸解解乏。”的时候,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就这么平淡这么温暖的一句话,她一度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是她开始不怎么喜欢的花叹月,看起来都那么的亲切。

苏浣纱对郑诗络道,在回来的路上,我遇上了长风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