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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楼中歌舞醉

泉州自古即为重要海港,唐宋元三代,这里都是中原和海外贸易往来的起始和终点。不像想扬州金陵那些极尽繁华的大都会,却也始终是个热闹丰饶的人间世。自洪武海禁之后,官家明令不得出海,也不接纳海外的商船靠岸。不过自来官府有官府的榜文禁令,民间也自有民间的交流渠道。此时的泉州,也依然是一个熙熙攘攘,海外商贾云集的热闹地方。

池箬客,关若飞和龙一三个人在城外变换了装束,打扮成了三个中年富商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进了泉州城。龙一对泉州的大街小巷都十分熟悉,他们也不需要向别人问路,直接就来到了灯红酒绿之中的相思楼。

这种烟花之地,关若飞实实在在是第一次来的,他想装得像池箬客和龙一那样的轻车熟路,游刃有余,却在踏进相思楼的第一步,就在那些莺莺燕燕的光影交错和呢喃细语之中脸热心跳,不但身体僵硬,说不出话来,额头上的汗珠都差不多把化妆毁坏掉了。

池箬客和龙一暗笑不已,却也不去管他,只管要了一间雅致的厢房坐了下来。

这相思楼的老鸨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虽然上了些年纪,却也还算是风韵犹存。这样的人早就把一颗心练得玲珑剔透,最会的更是察颜观色,不用池箬客和龙一招呼,就吩咐丫环小厮摆上了一桌精致的酒菜,亲自斟了三杯酒,含笑道:“三位爷台面生得紧,是第一次到我们这地方来吧?靥娘就先敬三位爷台一杯,稍后就叫三个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来陪三位爷台。”

池箬客两个手指轻轻的捏起那精致的银质酒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笑道:“嗯,挺不错的胭脂泪。这酒最是让人醉生梦死,肝肠寸断。到这里来的人,却是为了快乐来的。靥娘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

靥娘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位爷想来是我们这些风尘女子的知音,闻酒香而知愁肠。靥娘真是服了。翠儿,给三位爷换上我们的夜夜笙歌来。另外,把你若梦姐姐,如烟姐姐和韶华姐姐请来,咱们来贵客了。”

“靥娘——”池箬客拖长了声音,笑着摇了摇头道:“相思楼外相思苦,杳杳芳踪何处寻?我们是为杳杳姑娘来的。”

靥娘顿了一下,笑道:“公子爷,这可就不大巧了。”池箬客的装扮虽然有四十多岁,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倜傥飘洒的神态,都很难让他和一个四十出头,其貌不扬的富商联系起来。靥娘若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把一座相思楼开的如此的红红火火,远近闻名呢?

池箬客依然微笑着,拿出了一块小小的,看上去似乎毫不起眼的玉质凤钗,道:“来得匆忙,没有带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还请靥娘不要见怪。”

靥娘只看了一眼,就道:“公子,礼物太重了。靥娘好生替杳杳不安。却偏偏真是这般不巧。”池箬客拿出的凤钗看起来不起眼,但是识货的人如靥娘,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池箬客丝毫没有动气的意思,依然微笑道:“既如此,我三人便暂且小饮片刻,等杳杳姑娘芳驾前来便是。”

靥娘笑着摇了摇头,只叹道:“我们家姑娘真是好福气呀。那就有劳公子稍后了。”她只管吩咐下人端上上好的酒菜来,那枚凤钗,倒也顺手带走了。

龙一只是笑着饮酒,关若飞终于忍不住那一头雾水,问道:“池塘,你到底打的什么哑谜,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听明白呢?”

龙一哈哈一笑道:“关小飞,有的东西,你不懂倒也罢了。你道翩翩公子是那么好做的么?”

关若飞哼道:“什么翩翩公子,稀罕么?像这样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来来去去都靠猜的,闷也闷死了。就是喝个酒,淡淡的也像糖水一样,没劲得很。龙一大哥,烂池塘喜欢这一口也就罢了,怎么你也坐得住呢?”

龙一微微一笑道:“所谓行走江湖,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各色各样的场合,各色各样的人等,你都要学会与之相处和应对。你以为,拿着一把大刀,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就冲出去砍杀一阵,就算得上是快意江湖吗?”

关若飞道:“若非如此,又怎么称得上‘快意’二字?反正我是不想在这里再坐下去了,要不你们俩继续呆着,我出去溜达溜达。”

池箬客“嘘”了一声,道:“别出声。”

关若飞顿时来了精神,小声问道:“发现什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硬点子在附近?”

池箬客只是摆了摆手,做了个侧耳倾听的手势。关若飞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竖着耳朵使劲的听,却似乎什么也听不到。相思楼背靠一片海湾,他再仔细听了,也只是海水打在礁石上的声音。实在觉得听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准备再问问池箬客,却又似乎听到了什么。那声音渐渐的靠近了,带一点悠扬的丝竹之声,伴奏着一支轻轻漫漫的歌儿。等到那声音又靠近了些,关若飞才听到唱的是些什么。

“东风吹粉酿梨花,几日相思闷转加。偶闻人语隔窗纱,不觉猛地浑身乍,却原来是架上鹦哥不是他。

倚阑无语掐残花,蓦然间春色微烘上脸霞。相思薄幸那冤家。临风不敢高声骂,只教我指定名儿暗咬牙。”

这是一个女子清妙中带有几许淡淡幽怨的歌声。声音曼妙,歌词更是让人耳热心跳。关若飞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曼妙的歌声,更没有听到过如此缠绵心跳的词曲。他感到脸上有点发热,要不是化了妆,现在只怕已经是个大红脸了。心跳也扑通扑通的跳得很快。他很想见一见这个唱歌的人儿,又怕见到了她,自己的心怕是要跳出胸腔来。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桌上的酒醉不了他,海面上飘来的歌声却把他醉倒了。

池箬客和龙一则是若无其事,面不改色的坐着,间或品一品相思楼的“夜夜笙歌”酒。直到那歌声消失了,不见了,关若飞才猛然惊醒一般,看了看池箬客和龙一,心中好生惭愧。

可是,就在他刚刚苏醒过来的时候,那歌声却又再度传来。唱的是:“深深的草莱,小小的亭台,多山多水少尘埃。任流光过客,好人儿留得百年在,好酒儿落得千家卖,好花儿常得四时开,大家来合采。”

和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次,这声音竟然近在耳边。随着轻轻的一声门轴转动的声响,一个流光溢彩的妙人儿轻轻的走进屋来。只见她一袭长长的水色长裙,螺髻高挽,耳上戴着两粒拇指大的明珠,不施粉黛,长袖善舞。要说她天上有人间无,那倒是假话,关若飞也见过不少美貌女子,比起她们来,她还不算最出色的。让他感到无比奇妙的是,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配合着她的轻歌曼舞,都无一不让他耳热心跳而又目瞪口呆。那种风致,是他从前见过的那些美貌女子都没有的。

等到她一曲终了,含笑对着池箬客关若飞龙一三个人盈盈一福的时候,关若飞觉得自己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池箬客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手,笑道:“相思楼外相思苦,杳杳芳踪何处寻。杳杳姑娘的歌美,舞美,人更美。人间有此颜色,不知道天庭会不会嫉妒呢。”

那女子名唤杳杳,正是这相思楼的头牌姑娘。她听得池箬客的称赞,只是淡淡一笑,从长袖中伸出素手,给他们三个人的酒杯都斟满了,轻言细语的道:“承蒙几位大爷赏脸,杳杳便敬上淡酒一杯,与几位助兴。”

她先敬的是池箬客,池箬客含笑与她对饮了,却又一笑,道:“只饮一杯,又怎么会够呢?”

杳杳浅笑道:“若是醉了,杳杳的歌舞,岂不是没人欣赏了吗?”转过身又敬龙一,龙一也是一笑饮下。却并没有说什么。轮到关若飞时,关若飞只觉得呼吸急促,手脚却有些不利索,刚刚接过杳杳递给他的酒杯,竟然就掉地上去了。惹得杳杳噗嗤一笑,道:“这一位,怕还是个少年郎吧?不在家好好读书,却跟着两位哥哥到这烟花之地来。唉唉唉,那杯子也别捡了,喝了姐姐这杯便是。”她说着轻轻的用樱唇在酒杯上一点,然后递到了关若飞嘴边,也不让他伸手来接,就这么给他喂了下去。

关若飞脑中一片混沌,只觉得全身燥热,酒是什么味道不知道了,只知道额头上已经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