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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头马面

关若飞不知道把手按在了他肩上的人是谁。但是,黑白无常就站在他身前不过三尺的地方,他没有感觉到后面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黑白无常也没有。黑白无常的武功有多高他已经见识到了,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连黑白无常都无法觉察到的人,轻功又该有多高?关若飞心中一喜,差点就脱口喊出了一声“苏姐姐!”

但是,当关若飞强压着心头的狂喜,回过头一看,看到的却不是苏浣纱,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子,高挑娉婷的身材,穿着水蓝色的上衣和短裙,小腿上绑着镂空的绑腿,天足,穿着一双木屐。相貌中等偏上,不算什么漂亮的女子,脑后扎了一条粗辫子,额头上绑着一条银色的丝带,在双耳的上方扣着一对鱼翅型的银饰。人虽然不怎么漂亮,眼睛却是很亮的。冲他微微一笑,撅嘴示意他别出声。

关若飞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不过他感觉得到她的善意。他感觉得到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和这周围的人何其的不同。她的轻功竟也有这么好吗?关若飞曾经听苏浣纱说过,江湖上轻功最好的,不是她们朱雀门,而是天教的迦楼罗部众,难道说,这个女子就是天教的**王迦楼罗?可是他也听说过天教中人相貌均十分俊美,尤其是八部**王,全都是美得有如传奇一般的人物。那这个女子究竟是谁呢?

关若飞回过头去,黑白无常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换个时候,就算那女子轻功再高,他们可能也已经觉察到了。不过这里人太多太嘈杂,而他们的注意力,也显然被别的人吸引过去了。

地火宫稳拿正南盟主之后,随后走出来的是吠月教。吠月教地处西北,和长风帮倒是一对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吠月教教众前来的有约百人,全是骑着一种比马略小,比驴稍大的巨狼而来。那些巨狼在主人站立时以坐姿守候在侧,坐高几乎与人相齐。教众皆穿白衣,以白巾蒙面,腰挎半月弯刀,教旗以黑色为底,上面用银线绣着一弯新月和一个狼头。吠月教教主达呼耳瓦鹰鼻深目,据称是一个没落的波斯王族的后裔,年纪约莫四十来岁,所用的同样是一把半月弯刀。

吠月教在西北真正对手也就是长风帮,其他不管是正派还是邪派中的门派都不敢与之对抗,而长风帮在西凉分舵李惊风撒手离去之后一盘散沙,多个分舵都被吠月教击破。吠月教实际已经成为了西北一带势力最大的门派,根本就没有人敢站出来跟达呼耳瓦争夺这个西北盟主的位置了。

而这时众人的目光集中之所在,则是东南一带的盟主之争。各地的划分,在众人到达之前,就由万鬼岭和一些邪派宗主划定,东南所指,则是福建、浙江、江西和南直隶四省。万鬼岭也算入其中。因为牵涉到东道主,人们也就格外兴奋,想看看万鬼岭到底是十拿九稳,还是给他人做嫁衣。

东南四省中正派当然是以九鼎门为宗,邪派却山头林立,万鬼岭虽然是此次大会的倡导和组织者,他们自己却知道自己未必就是十拿九稳。率先出战的就是万鬼岭的大当家皮千手。这人既然号称千手血屠,手上的功夫和嗜杀的风格向来是十分有名的。他也出战,一开始也没人应战。

关若飞便不由心想,这些人看来是早有预谋的了。旁人不知深浅,自然不会轻易出头,形势照这么发展下去,所谓的九个盟主,只怕很快都会揭晓。

皮千手见没有人敢上前挑战,不免有些得意,狞笑着看向百花宫的百合花主,道:“百合花主,你们宫主怎么不肯亲自前来,是看不起我们这些粗鲁汉子么?我听说你们百花宫在南直隶和浙江各有一个分舵,你们也算我东南之地的,若是不想上前和洒家比武过招,百花宫就归属我东南盟主的统领如何?”

百合花主娇声一笑道:“我百花宫都是女流之辈,哪里敢跟皮大当家的过招。打打杀杀这种事情你们男人做就行了,我们百花宫门人遍及天下,算不上哪一方哪一地,你皮大当家做的不过是东南盟主,又哪里管得了我们呢?”

皮千手嘿嘿一笑道:“这么说来,百花宫莫不是想做总盟主?嘿嘿,等洒家做了总盟主,你们百花宫大小女人都来做我们兄弟的姬妾,也可以算半个总盟主。”

百合花主丝毫不动气,反而笑盈盈的道:“好啊,你们男人打天下,让我们女人有个依托,也没什么不好。不过皮大当家,你怎么就知道你这东南盟主坐实了呢?”

皮千手双手往上一扬,怒目环视周围一圈,冷笑道:“我倒想知道,什么人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皮千手的话音一落,就听见一个野兽般混沌不清的声音接道:“此人妄自尊大,目中无人,该判个什么罪?”

另一个嘶哑干涩的声音道:“狂妄而不知敬畏上天,乃是人道轮回最大的罪孽。当锯裂肉身,使之永生不脱皮开肉绽之苦。”

那野兽般的声音呵呵笑道:“此人姓皮,原来早就知道要遭皮开肉绽之刑,妙哉,妙哉!”这人说话都说不清楚,竟然还学人掉书包之乎者也,旁人听来,实在是好笑之极。

不过,皮千手却没有笑。他看着人群中走出两个相貌极丑的男人,一人马脸,一人牛鼻,俨然就是关若飞看到过的那牛头马面了。这时他才看清这两人一个拿的是铁链,一个拿的是钢锯,说话可笑,长相可笑,却也有一种森然恐怖之气,此时又已经是夜晚,虽然平地上点燃了无数个篝火,光线仍显得有些明灭不定。这两人突然从人群里走出来,活脱脱倒真像阎罗殿里走出来的那两个厉鬼。

关若飞却看得心里直笑,心想,这才真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黑白无常和生死门的人这阵子在江湖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万鬼岭不会不知道。他们虽然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历,却知道他们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皮千手看着牛头马面,颇为客气的道:“两位是生死门的人么?”

牛头道:“然也。入门者生,违逆者死,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皮千手仰头一笑,道:“听闻生死门的几个小鬼自称判官,专门判人生死。你们判别人之罪,谁又来判你们的罪?废话少说,有本事,你们便拿锯子来锯老子好了。我倒要看看,这里是万鬼岭,还是生死门!”

千手血屠的名号不是凭空得来的,皮千手的一双手虽然是一对肉掌,却早已练得刀枪不入。他出招之时只见一片掌影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飞舞着,单就掌法而论,只怕与少林的如来千手法也不相上下。而且他脚下的轻功也十分不赖,配合着他的身形,看上去颇有一种神鬼莫测之势。

而牛头马面的兵器十分特别,招式也十分特别。他们出招并不是很快,跟皮千手比起来,仿佛就是天上地下的差距。可是两边交手不过几招,旁人什么门道都没有看出来,皮千手自己,以及他的把弟铁笔勾魂裴丹青和钢牙毒狐令狐愚却都看得一片心惊。而关若飞似乎也感觉到,站在他身前的黑白无常,却同样并不轻松。

不管名门正派的人怎么说,就关若飞看来,眼下场中这几人的武功,真可以说得上是一流之上的了。他看着皮千手和牛头马面交手不久,裴丹青和令狐愚都很快的加入了进去。双方你来我往,翻翻滚滚的招数极尽阴狠毒辣,有无不精妙超绝。学他是不大学得来的,却也看得心潮澎湃,于那些招招式式之间,似乎又看到了一种不同的境界。这时候他不由得想起了大哥郑诗络。

大哥的武功从来就是很杂,也最是兼容并包。别人用的武功,他都往往能从中汲取精华,融入到自己的武学当中。可是,在关若飞自己,虽然看到了别人的妙招时颇有茅塞顿开的感觉,一时间却很难将之联想运用到自己的武功里。他只想着要是大哥在就好了,却不肯多用心自己去体会和领悟。这时,众人一阵惊呼,场中胜负已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