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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很远,红尘很近(第一部完)

苏浣纱找到郑诗络的时候,一抹雪后的朝阳正从东方冉冉升起,素裹银装的群山披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红纱,越发的显得迤逦妖娆。

苏浣纱找到郑诗络的时候,那个落拓荒寒的书生正站在群山之巅的万丈悬崖边上,风吹动着他的衣袂猎猎如旗,而他正抱着手,面带微笑的看着远方。

当他们料理完毕小镇上那些并不算很强,却很杂乱的敌人之后,其实就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归园客栈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好就好在他们动手动得比较早,火势没有蔓延开来。那是地火宫的人放的火,不过,他们似乎没有派什么高手前来,被杨铁冰和秋雨岚夫妻联手击退了。其他的那些小杂鱼也被关若飞和花叹月等人一一打发掉,最强的敌人便是那九鼎门的红衣剑客楚南云,不过在情知周围已是强敌环伺之后,倒也很干脆的认输败逃。

而直到这个时候,苏浣纱等人才发现郑诗络不见了。一开始他们都没怎么在意,因为以郑诗络的武功机智,在镇上已经没有什么强敌的情况下,应该也不会有事。但是一整天过去之后他还没有回来,大家就都有些急了。尤其是苏浣纱,她知道郑诗络武功不错,而且似乎有一种遇强更强的潜质,但毕竟他身上还有未曾痊愈的重伤,而归根到底,他还只能算是个初出江湖,没有多少经验的“新人”。

找遍了镇子周围,唯一没有找过的,就是北面那座铁桥以外的地方了。而让已经有焦急而慌乱,慌乱而恐惧,恐惧而绝望的苏浣纱欣喜若狂的是,在那座铁桥上,依稀有人走过的痕迹。而镇上的老人说,这铁桥几十年都没什么人走过了。

当苏浣纱找到郑诗络的时候,最开始,她是很生气的。什么都好,他总要说一声再走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郑诗络抱着手面带微笑的看着远方的时候,她就生不起气来了。她没有问这几天郑诗络跑到这山顶上来做了些什么,也没有问他现在正在想什么,而是默默地走到了他身边,站在他后面一点的地方,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看。

“很奇妙啊。”苏浣纱忍不住微微发出一声叹息,道:“霞光、河流、小镇,看起来真漂亮。大哥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郑诗络笑道:“我们在这里修几栋房子,把家安在这里,怎么样?”

苏浣纱舒心的一笑道:“好得很啊,我的房子要建在那棵大树的树枝上,有鸟儿给我作伴,每天早上打开窗,就可以看到一片的天高地远,风轻云淡。还有,镇子上热热闹闹的人间景象。这地方离红尘很远,又离红尘很近。”

郑诗络点头道:“是这个意思了。一妹,劳驾你跑一趟,把大伙都叫来。”

当池箬客、杨铁冰等人跟着苏浣纱来到这群山之巅,站在郑诗罗德身旁一起看着远处镇子里那些小得好似蚂蚁一般的人来人往的时候,当他们看着远天的蔚蓝和大地的辽阔的时候,当他们看着脚下险峻秀美的山势的时候,无不像苏浣纱最开始那样,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惊叹。

而当郑诗络对他们说出准备在这里修几座屋子安家的时候,杨铁冰道:“这山岭虎踞龙盘,进可长啸江湖,退可悠然世外,真的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好地方。不过大哥,如今的江湖,死水暗流,纷乱不安,朝廷贪腐无能,天灾人祸,未曾停歇。我等既为习武之人,倘若就这么悠然世外,似乎有愧于心。”

杨铁冰这么一说,秋雨岚悄悄的拉了他一下。大家都知道郑诗络生性淡泊,恐怕悠然世外更符合他的意愿吧。虽然真要逍遥世外,也没有什么不好,杨铁冰的意思,也不是说一定要聚啸江湖才是正道。但是他说话很直,秋雨岚作为他的妻子自然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别人却未必知道。若是弄得大哥不高兴,就有违初衷了。

不过秋雨岚的小动作却被郑诗络看在了眼里,郑诗络哈哈一笑,道:“嫂子不必多虑。有道是出世入世皆是修行,诗络性子虽然淡泊了一些,但是男儿大丈夫,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不图建功立业,至少也当造福百姓苍生。杨大哥说的不错,这地方虎踞龙盘,得天独厚,是一个开山立柜的好地方。

关若飞笑着接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就在这里指天为盟,义结金兰如何?”

苏浣纱瞥了他一眼,哼道:“就算要结拜,那也是我们大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看你个头还没你那把刀高呢,咋咋唬唬的。大人说话小孩子家不要随便插嘴。”

众人听了哈哈一笑,关若飞急道:“我怎么就是小孩了?你要不服……苏姐姐我是不会跟你打架的,池塘来我们较量较量,让苏姐姐看看我的本事。”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说你是小孩就是小孩,也不用辩解了。我倒觉得只要大家心中有这情义,结拜不结拜倒是次要的。说起来,三河镇上这一番热闹,红叶江湖这四个字,再江湖上只怕也小有些名气了。我喜欢大哥那句话,既然已经注定风雨同路,我们早已是一家人。造房建屋,第一个需要的就是银子,区区在下贵为四省十三府联名通缉的重犯,银子是很有一些的。不过咱们要在这里造房子,先得把那座铁桥修好。镇上的铁匠木匠加起来也未必能修好那桥,咱们还得另想办法。”

郑诗络道:“修房建屋,不急于一时。其实说起来,在那些大门大派看来,就咱们这几个人,妄想开山立柜,多半只是个笑话而已。杨大哥,我想,让小池拿了银两出来,在这里修建房屋的事情,就要交给你和嫂子了。我有一本三垣天极阵的图谱,你和大嫂参祥着,想必能领悟其中的奥秘。不过不是全本,只有太微、天市和东方七宿的角、亢、尾,北方七宿的斗、女,西方七宿的毕,南方七宿的井、鬼、翼,共十一阵。”

池箬客惊呼道:“三垣天极,乃天下第一奇阵,大哥你从哪弄来的?须知浙西百柳庄仅得其二,数十年来傲立江湖,至今仍没有人能破阵。百柳庄也以一个不足百人,跻身当今江湖上的一流门派。你竟然得到了三垣天极阵的十一针图谱!没说的,跟着大哥你,一定很有前途。”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机缘巧合吧。只是我有点担心,万一桐柏弟子又找到这里来,而我们又不在的话,杨大哥和大嫂抹不开情面与他们交手,须得沿山势往西,到深谷中暂避。”

秋雨岚幽幽一叹道:“大哥不必为我夫妻担心,我众位姐妹既然已经离去,断不会再回来。也许,她们这一去,师父一怒之下,她们数年之内,都很难再下山来。桐柏剑派门人虽众,师父也断不会派别的人来。”至于她师父为什么不会派别的人来,她不说,郑诗络自然也不会去问。

郑诗络又道:“除去经营山上房屋之外,还请杨大哥大嫂留心在镇上收揽一些靠得住的弟兄。镇上的人虽然对我们颇有好感,可是也得查清底细。这里还有沾衣剑谱一本,紫芸心法一本,请杨大嫂代为保存。剑法大嫂可参祥一二,心法因大嫂桐柏剑派内功心法已有小城,恐已不能再兼容并包。如若发现资质极佳的孩童,可收为弟子传之。”

有三垣天极阵图谱在前,再听到沾衣剑法和紫芸心法,池箬客已经不觉得惊奇了。秋雨岚虽知这两本秘籍放之江湖,也是超乎一流之上的珍品,但她不是扭捏之人,也并不多话。

苏浣纱却道:“大哥,我们要走么?”

郑诗络点了点头。

苏浣纱问道:“去哪?”

郑诗络道:“去找难空山。”

难空山,天空殿,传说中天教的所在。

也许那只是传说吧,百多年来,也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六大门派六大世家一直都说,当年大家齐心协力击灭魔教,可是,既然连难空山也没有人找到过,这个说法就是一个很明显的谎言。不过,当谎言被人人传颂的时候,谎言便是真理。其实天教是不是被六大门派六大世家击灭的并不重要,反正天教早已散落到传说里,就是六大世家,不也有四家在人们的记忆里淡去了吗?剩下的这些门派世家,又有谁能保证自己长盛不衰?湮没了的天教还留下了许多真假难辨的传说,那些湮没的世家就再也没有人提起。

五骑人马,迎着晚冬最后的一场雪飞驰向温暖的南方。没有人知道难空山在哪,寻找,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只是过程而并不是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