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我’都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头上的伤仍然严重,但脚下却不怎么疼了,我跃跃欲试想下地走走,小蝶总在我要得逞的时候出现。
摇着头说:“小姐您的伤还没好呢,七爷说了不可以下床。”
但好在不算无聊,小蝶年纪小人也单纯,这几日该套的话也都套的差不多了,而且这比电视上真实多了,我难得多看看了解了解,借机熏陶一下自己。
一天我醒来,撩开床幔只见外面天刚亮,一层朦胧的光亮透过窗户洒进来,只觉得心旷神怡,无比宁静。
唉,生在这时候好像还比我舒服一些,有人伺候不用干活,空气还好,指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我一想到忍不住笑了,更何况这身子今年才十八。
我伸伸懒腰,又将床幔挂好,脚好像完全好了,我动了几下一点也不疼。
下了床准备倒点水喝,却看见小蝶在外屋的软榻上睡着,身上盖的一层软被掉了地上也浑然不觉。
这夜里我还觉得凉,她怎么在这就睡着了,我赶紧把被子捡起来给她盖上,却吵醒了她。
小蝶揉揉眼睛:“……小姐……”
我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有些心疼:“在这怎么能睡得好?夜里还冷得很,在这睡不怕感冒啊?”
“……感冒是什么?”
我暗自吐舌,又道:“着凉的意思,以后不要在这睡了,睡不好还容易着凉。”
“没关系的,小蝶身体好呢。”
小蝶说着站起来,收拾了被子:“小姐您身体不好,还受着伤,小蝶当然要在这睡,方便照顾您嘛!”
我一怔,她并不是大意在这睡着的,而是故意睡在这里方便照顾我的。
小蝶说得如此轻松,在她看来这是天经地义最平常不过的事。
可我心里却翻江倒海,我心疼她,更心疼这样做的每一个下人。
她们并不是生来就这样的,是后天学会的,她们要努力做好的本分,让自己的主子舒心舒服,眼里心里都没有自己只有主子。
我握住小蝶的手,小蝶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以后不准在这里睡。”
“每天都要回自己的房里睡,我可以照顾自己,有需要我会去叫你,不准说不,你不照顾好自己怎么照顾我?还有,以后不准再‘您’来‘您’去的,叫‘你’,只有对自己长辈才叫‘您’明白吗?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小蝶人善良,做事勤勤恳恳一丝不苟,细心且细致,样样俱到。所以将话说的完整了,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小蝶一早醒,我如此对她说,她感动得很,忍住了眼泪没掉,点了点头。
我笑,抱了抱她,只是跟我妹妹一样的年纪。
“小姐还早呢,您回去再睡会儿吧。”小蝶道。
“嗯?”
小蝶不好意思的笑了:“你,不是您。”
我满意地点点头:“知道你叫了很久,不要求你马上改过来。”
小蝶点头:“嗯!”
眼下睡意全无,我看向小蝶:“还困吗?我们出去走走。”
“好。”小蝶应道。
我只梳了梳头发,小蝶拿了件披风给我穿上之后就出了门。
这算第一次正式走在古代的路上,每一步我都觉得新奇,脚下的鞋,路上的石砖,周围的建筑。
出了房门走过一段走廊,入了一扇拱门,就来到上次路过的池塘,走廊一直延伸到池塘地另一边,中间还有座凉亭,摆了桌子凳子。
还是清晨,水面上朦胧着一层水气,似雾般飘浮在空中,将几株荷叶笼在了其中,若隐若现地看不真切,另一边垂着的柳条随微风轻轻摆动,一派岁月静好和风温煦的模样。
我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只觉得心灵都要被净化了,耳边却若有似无的听到了琴声,一声一声悠扬的传过来。
我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走了两步:“小蝶你听到了吗?”
小蝶摇头:“什么?没有啊。”
我再往前走了两步,确信自己没听错,是琴声,有人在谈琴。
“你过来。”
我站在原地对小蝶招手,小蝶两步走过来,认真听了听。
小蝶点头:“嗯嗯,有呢,小蝶听到了。”
我心下好奇,这么早谁不睡觉在谈琴?
“以前你没听过?”
小蝶摇头,大概平常她即使起得早也只照顾‘我’,从未留心过这些。
“走,我们去看看。”
我寻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越走听得越真切。不知不觉来到了与池塘相邻的另一院子里,穿过一扇拱门,声音更加真实的传过来。
拱门后是一座院子,院中央摆了张石桌,四张石凳,墙边还植了不少绿竹,没走两步又是扇拱门,声音就是那道拱门里传出来的。
我小心翼翼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将身子藏在拱门后面,偷偷伸出头去看。
那扇拱门后面先映入眼帘的是假山,规模不算太大,脚下是缓缓流淌的小渠,四周都有植树,假山对着的不过百十步的距离就有几层阶梯,阶梯上面又是一座大院落,三开的门。
我一转念,这应该是古时候迎宾接客的地方,从池塘过去是居住的地方,刚刚那一道拱门刚好隔开这两座院落。
布局的还挺巧妙。
心下思量地快,但眼睛没停。
假山前,小渠上,慕容轩正端在那,手指拔动着琴弦。每拔动一下一个音符便跳跃了出来,悠悠扬扬,清亮亮的流淌着。
我对音乐实在没造诣,更对古琴没研究,虽听不出他谈的什么,但也能感觉得到琴声婉转悦耳,宛如流水的在他指下流泻。
古时候人都留着长发,从头顶取出头发,半扎起来,此刻有几缕垂到前面来,似乎也在陶醉着琴声。
这画面实在太美好,这人长得好看,身形看上去也是修长的。在小蝶的口里他是个人才,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下人管理的服服帖帖,没想到居然还会谈琴。
大抵我本能地只想偷看,于是就显得有些偷偷摸摸,趴着墙角半贴在墙上,小蝶叠在我头上,我俩一起犯花痴。(小蝶或许只是陪着我。)
成刚过来在我跟小蝶身后看了半晌,确定我俩不是贼之后,拱手对我行礼:“夫人。”
我一个惊吓一抬头撞上小蝶的下巴,小蝶吃疼正欲呼出声,我眼明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再拖向一边,顺带着把还成刚拖过来。
我在嘴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他俩不要出声,这要是让慕容轩知道我在这偷听他谈琴,指不定后面有什么事等着我,什么话让我圆呢。
好在慕容轩的琴声只顿了一下便又响起了,大抵没发现我。
我舒口气,确认他们明白我的意思之后,松开手提着裙子就往外走,对着他俩伸出手指勾了勾,让他们跟着我。
一路小跑到池塘中间的凉亭里,坐在石凳上顺气,好险,好险。
小蝶和成刚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成刚我是知道的,从小蝶那早打听过,是被慕容轩的父亲从小收留的,跟慕容轩般大的年纪,具体年龄不知,捡回来的时候饿的只剩皮包骨了,哪知道自己几岁叫什么。名字俱说是慕容轩起的,慕容轩没有兄弟姐妹,慕容老爷见成刚可怜就留下了来,从小与慕容轩一起长大。
长大后也一直留在慕容家,帮着慕容轩打理生意,对慕容家死心塌地,是正直无私的一个人。
我顺完气,摸了摸还在以每分钟持续惊吓,每惊吓持续六十秒的跳动的异常欢快的小心脏,我早说要被这些人吓死,上次慕容轩也是,走路怎么都不带声的。
“下次走路出个声知不知道?早晚我要被吓死。”我说。
成刚大抵知道我说的是他,立刻拱了手:“是夫人,成刚下次一定注意。”
我摆摆手:“没事了,你走吧。”
成刚又拱手:“是夫人。”
我一看他转身走赶忙又叫住他:“等一下!”
成刚再拱手,低着头也不看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我关怀:“说了三句话行了三次礼,你累不累?”
成刚:“……”
我无奈:“赶紧收了。”
“是。”
他收回手,退了两步在我面前站定。
我本想让他不用这样的,但一想我说不定这两天就走了便不管他了。
只低低地道:“……咳咳,刚才什么也没看见懂吗?不准跟七爷提。”
成刚明显顿了一下,但立刻就道:“是夫人。”
我点头:“那就好,你回去吧。”
他领了声是就退下了,留我和小蝶在凉亭里,此刻太阳已露了半边脸,水面上缭绕的水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小蝶:“小姐为什么不能告诉七爷啊?”
我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秘密。”
看了一眼成刚的背影,问小蝶:“成刚一直这样吗?说话都不抬头的。”
“男女有别啊小姐,更何况你从前不跟别的下人说话的。”小蝶道。
我无言以对,只能干看着小蝶,小蝶眨巴眨巴眼睛回看我。
“……我们回去吧。”
回去之后小蝶就去给我打水洗脸了,我坐在凳子上抑郁,镜子里倒映出‘我’这的脸。
“男女有别?以前不跟别的下人说话?看来你也不是好服侍的主啊。”我对着镜子的‘我’说。
小蝶还没回来,我托着腮继续抑郁,在这有六天了,我得赶紧想办法回去。
重新撞一次墙?这头上的伤还没好呢。
回上次的园子看看?可上次看没什么特别的啊。
便何况我撞头的时候是晚上,眼一睁就到这儿了还大白天的,也不记得有什么天狗食日、五星连月的大事啊,就撞了头而已,怎么就穿越了呢?
片刻小蝶就回了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丫头端着早饭进来。
小蝶对她说:“你就放桌上吧。”
那丫头福了福身子:“是。”
声音是细且小的,我本来没在意,但她却看向了我,眼神颇有深意,递给我好几个眼神。
我一愣,这什么情况?
小蝶自顾地拧着脸巾,未发现她的小动作。
那丫头上完早饭后又退了出去,再没看我一眼,我纳闷:我看错了?
吃饭的时候我不经意的问小蝶:“刚刚那丫头谁啊?”
小蝶在收拾床铺,未转身只答道:“厨房的一个丫头,平日里只负责后厨帮忙的,上过几次饭。”
我掩饰:“……我就觉得有些眼熟。”
小蝶又道:“小姐平日里都是我照顾,她们知道你,你却不知道她们也正常的。”
我听她喊我‘你’,一笑:“改的挺快啊,以后都要这样,知道吗?”
小蝶有些不好意思:“……小姐你笑话我……”
“哪有,我真心实意的。”
一顿饭吃完,和小蝶说说笑笑,将那个丫头忘了个干净,再没想起。
到中午,我看着外面的太阳估摸着现在大概十点钟左右,风和日丽碧空万里,正值春夏交替,冷暖合宜。
小蝶给我弄了张躺椅放在屋外,我懒懒的躺在椅上虚度光阴。
小蝶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慕容轩大概每天白日都要出去打理生意也不在,我思索着寻个什么理由出去才正当。
必须得去上次那个园子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不得再等下去了。
我绞尽脑汁想理由,突然灵光一现,拜神!
我一拍大腿,就说上次出了事之后觉得后怕,去拜个神求神明保佑,这肯定不会有人怀疑!
我喜上眉梢,暗赞自己聪明。
计划有了就是实施的问题,按照古时候人三从四德的,‘我’身为人妻,出门前应该要跟丈夫打个招呼吧?
再加上之前‘红杏出墙’的事,他答不答应还不一定呢?我得放低姿态,诚恳加诚心才是。
我摸摸不存在的胡子,但这慕容轩现在在哪我都不知道,不会我见不到他吧?
我可不想再等了。
“小姐……”
远远地小蝶走过来,看着心情好得很。
“怎么了?”我问。
小蝶笑着道:“七爷说来吃饭,一会儿就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哎呀,又要提心吊胆了。但总共要见他,天天躲着也不是办法,更何况我还准备找他,来得正好。
成刚和小蝶全站在门外,慕容轩坐在我对边,正往我碗里布菜,我笑着把碗往他身边推了推,他反倒停了手,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笑:“看你胳膊伸的辛苦,呵呵……”
慕容轩也笑,唇解勾起笑容,放下了筷子,将碗又推回我面前。
“吃吧,我胳膊还算长,不辛苦。”
我:“……”
我默默地低头吃饭,不时瞄他两眼,他神色如常,慢条斯理的吃着,我却有些没胃口,心里堵着事食不下咽。
“……灵儿”
嗯?我一愣,他在喊我吗?灵儿?
“你若想看我可大方一些看,不用偷偷摸摸的……”
“咳咳……”
我一口饭没咽下去,噎住了,咳了两声他赶紧来拍我的背,又给我递水。
我一口气将水灌下去,他不会误会了吧?我看他只是在看他脸色啊。
既然如此,我将茶杯放好:“……咳咳……我是有事想跟你说……”
他笑着坐回去:“你说。”
“……那个……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我试探着问出口,有些小心翼翼。
慕容轩默了一默,笑容倒还在,眉眼却深沉了几分。
我赶紧又道:“……那个,自打撞了头以来啊,注意力老不能集中,经常容易胡思乱想的,我想去拜拜神,求神明保佑!”
末了又加一句:“也求神明保佑你!”
他沉默着没表态。
我有些急:“要不你让成刚跟着我吧!”
语毕又觉不妥,这话说得倒显得他小气了。
我又赶紧解释:“让成刚保护我,最近还觉得有些累呢,小蝶一个人估计也照顾不来我。”
慕容轩再次默了默,复点头道:“我让成刚去安排,我还有些事不能陪你,就让成刚陪着你去吧。”
我高兴地点头:“好!”
一时间有些沉默,见他重新端起饭碗,我也跟着端起来。
他今天束了发,头上还插了竹簪,整个人看上去更儒雅了些。
一顿饭吃完他便走了,走之前嘱咐了几句,成刚跟着走了,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成刚拱手:“夫人都准备好了,要不要歇歇再走?”
有机会出去我哪能等,立刻道:“不用,饭后出去走走有利消化。”
小蝶拿了早上的披风给我穿上,三人一起便出了门。
小蝶要给我梳发髻,我给拦下了,我可不想像古时候那些人一样,妇人还要梳专门的发髻,难看还麻烦。
我只在半梳了头发,然后又用绳子全绑了起来,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多好。
小蝶扭不过我,但仍给我抹了胭脂,带了耳环,手镯,说出门不会失了体面,还在腰间放了荷包,折腾了半天。
成刚在马车外架车,我跟小蝶坐在车里,我掀开车窗帘,集市上的面貌瞬间尽收眼底,各式各样的小摊,来往的人,好不热闹。
出了集市,走了不远,马车便停了下来。
成刚掀开轿帘:“夫人,到了,这是杭州城有名的庙宇,求什么可灵了。”
我走下马车,抬头只见门口大扁额上写前‘姚公庙’三个字,门口不时有人进出,远远可见庙内烟气升腾,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成刚先走了进去,我和小蝶随后。
我故意拉开和成刚的距离,小声对小蝶说:“小蝶,还记得上次我撞头的地方是哪儿吧?等会我去一趟。”
小蝶愣了一下,立刻道:“小姐您去那儿做什么?七爷才不追究你去见张公子的事……”
“嘘!”
我赶紧让小蝶小声点,见成刚仍走在前面应该没听到。
“所以偷偷的去嘛!”我小声说。
小蝶惊讶低声道:“小姐你……”
我安抚小蝶惊讶的情绪,接着对她说:“一会儿我找个理由打发成刚,你留在这替我周旋知道吗?”
小蝶:“……小姐你为什么还要去啊?你不要和张公子来往了,七爷那么好的一个人……”
我打断小蝶:“我知道,七爷最好了!你别啰嗦了,我有分寸,一会儿听我的啊。”
小蝶不情愿地点了头,但‘我’是她主子,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摸摸腰上的荷包,小蝶在里面放了银子,这样一会儿出去就能找人给我带路。
成刚买了香,放在烛台前点燃了递给我,我虔诚地接过,举在胸前,进入正殿。
我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到这种地方也觉得庄重神圣,丝毫没有怠慢的情绪。正殿里供奉着菩萨的塑像,手持净瓶俯瞰着芸芸众生,让人心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