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轩的脸色有些苍白,我想是因为这两天没有好好休息导致的。他一直照顾我,又还有生意上的事要处理,我心里既感动又心疼,对他笑了笑说:“我没事了,休息两天就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
慕容轩没有推辞也没有再停留,应了声好,就出了去。
我小心地攥住‘化淤胶’,精致小巧的盒子,看着慕容轩挺拔的背影渐渐没入走廊里不见。
我身上没有大伤,额头上的伤也不碍事,但一直没什么力气,呆在屋里一连几天没出去,小蝶一直陪着我说话聊天,倒也没觉得什么时间就过去了,就是慕容轩这几天,却一直没来看我。
这天我一起早,就拿了镜子来照,果然脸上一点印迹都没有了,额头的伤严重一些,隐隐约约还能瞧见几分,但脸上竟完全看不出了,瞧着皮肤还比以前好了!
“小蝶!”我欣喜的叫小蝶过来看,“你看,脸上的伤一点也没有了。”
“真的小姐,七爷的这药膏太管用了!”小蝶也惊喜道。
我反复的看了两下光洁的皮肤,决定去感谢一下慕容轩。他不来找我,我可以去找他啊。
我换好衣服洗漱之后对小蝶说:“七爷应该在府上吧,你去把我的早饭跟七爷的一起端过去,我去找七爷和他一起吃。”
说完就小跑了出去,这几天养得我元气满满啊。慕容轩不知在忙些什么,这会儿时辰早他应该在府上,想着便朝他的书房去。
到的时候只见门开着,我站在门口喊了声:“七爷?”却不听人回答,抬脚进了去,原来他不在。
“夫人!”
蓦的听见一声,回头只见成刚站在门口,恭敬的向我行礼。
“成刚?进来吧。”我说着让他进来,“你找七爷吗?他好像不在,我来也没看到他人。”
“一些琐事,七爷不在我等会再来。”说着就要退出去。
“哎,你别走啊,那么急干吗?”我拦住他,“我很吓人吗?”
“没有,夫人误会了!成刚不是这个意思!”他赶忙解释。
我一看他急了赶紧解释:“我开玩笑的你别紧张。”
他舒出一口气:“是。”
“你每天早上都会来找七爷秉报事情吗?”我问。
“是,每天晚上也要汇秉一次。”成刚道。
“有这什么多事吗?”我惊讶。
成刚顿了一下,又道:“也不是天天如此,最近有些忙,夫人也知道,慕容家的生意多而杂,少不了要七爷操心。”
他这一顿倒叫我明白了几分,慕容家的生意这么大,相当于慕容轩一个人管理一个公司,前些天又因为我的事情一直照顾我,想来现在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难怪他这两天都没来看我。
“是因为前几天我的事情吗?他一直照顾我,是不是现在所有事堆在一起了?”我问。
“夫人多虑了。”成刚道。
我了然:“你越这么说我越会这么想,我又不傻。”
成刚低着头没再说话,我转念道:“这些事我都帮不上忙,倒是你,打小跟在七爷身边,对慕容家的生意也熟悉,可要多帮帮七爷。”
成刚郑重:“这个自然,夫人放心,慕容家对成刚恩重如山,成刚一定鞠躬尽瘁为七爷做事!”
我看着成刚一脸沉重认真的表情说:“知道知道,相信你,别动不动就这么严肃。”
成刚缓合:“是,夫人。”
突然一阵风吹过吹来一阵药味,我奇怪道:“你闻到药味了吗?”
“没……没有。”成刚退了两步回答我。
我四下瞅瞅什么也都看到,正奇怪我出现幻觉了,见成刚有些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还有些局促,才发现他手一直背在身后。
“手里是什么?”我问。
“没……没有。”他摇头,愈发把手往后藏。
这不典型的做贼心虚吗,我伸出手:“说谎都不会,快拿出来,藏的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磨磨蹭蹭的不愿拿出来,我只是觉得好玩想逗逗他,一把从他身后抢过来,只见是切碎的药末,还有些药汁渗出来。
“嗯?你拿着药做什么?”我问。
“不……不做什么。”他支支吾吾,还想从我手里把药拿回去。
我一躲他拿了空,我说:“你这孩子啊,做事说话都可靠人也聪明,就是不会说谎,你看你,满脸的躲闪,说谎第一要决:脸不红心不跳,首先要骗到自己才会能骗别人知道吗?”
我又把药包在他面前晃了晃,接着道:“快说,拿着药干什么?”
他看着我还是不愿说,表情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我心里一转弯,拿着药自然是生病了,我问这白痴的问题干什么?但看着成刚不像生病的样子,他来找慕容轩……
“七爷生病了?”我问。
“不是!”这一声答得倒干脆。
我不信:“不是……那你拿着药干什么?一大早上的……七爷受伤了?”
成刚看了我一眼并不出声。
我惊讶:“真的是七爷受伤了?”
成刚是晓得我不知慕容轩受伤的,但此刻我既已发现,索性心一横,说:“七爷前几日摔下了马,摔伤了胳膊,这药是给七爷换的。”
“摔马?”我更诧异了,我怎么不知道?
成刚欲言又止,又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七爷说夫人不能吃药,又知城外一处名医有化淤胶,专治疤痕淤青,特意去城外求的,七爷几日没休息路上又赶得及,回程时摔下了马。”
“什么?”
我一颗心悬了起来,我竟然丝毫没瞧出来他受伤了。
他知我不愿吃药,特意跑到城外去求的化淤胶,连夜回来也只是在桌上打了盹,受伤也不告诉我,那天问他从哪弄的他也只是轻描淡写,丝毫没表现出来受伤的样子。
我急道:“他怎么样?严重吗?”
“夫人不用太担心,这几日已好些了。”成刚道。
“秦老看过了吗?”我又问。
“是,这药就是秦老开的,说换上十次药,不要太劳累休息些时日就可痊愈。”成刚道。
“十次?你还说不严重?”我提高了声音道。
“是七爷说不严重,不必告诉夫人……”
手里拿着的药包突然沉了些,他……特意跑到城外还摔伤了胳膊,只是因为我怕苦,不过是我任性,他却心甘情愿,受伤也不说……
成刚还在,我理理思绪,轻声道:“你来是为了给七爷换药的吧?”
成刚点头:“是。”
我沉默,半晌对还站着的成刚说:“你回去吧,我给七爷上药。”
成刚听我一说笑着道了声是,满脸高兴的退了出去,却在门口碰上了回来的慕容轩。
他刚刚高兴夫人给七爷换药,又这么担心七爷,自家爷如果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结果就看见了慕容轩。
“七爷……”
我还在想成刚怎么突然喜笑颜开了,听见一声抬头就看见了慕容轩。
慕容轩嗯一声低头走进屋里才看见我,再看见我手里的药,心下一片明了,对成刚说:“你出去吧。”
“是。”成刚点头,看了我一眼之后快步走了出去。
慕容轩走到我身边,低声道:“你知道了?”
我看向他垂着的两只手,问:“哪只手受伤了?”
他拿过我手里的药,浅浅笑:“不碍事。”
我见他右手拿的药还算灵活,心知应该是左手受了伤,他拿过药往里走,我从身后戳了一下他的左肩,他果然吃疼,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我。
“不是不碍事吗?”我说。
慕容轩:“……”
我看了看他说:“我帮你换药。”
又从他手里拿回药,走到桌前站定,示意他过来坐下。
但换药这件事并没有那么轻松,我脱掉他衣服时心都露跳了半拍,但好在此刻我没心情花痴,看见他被缠满纱布的左臂时,我竟然心疼的无以复加。
我深呼吸赶走这种情绪,轻轻地为他取下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本以为做好了准备,看见他一片红肿的胳膊时还是不禁吸了口气。
这叫不严重吗?半截手臂都是红肿的一片,我抖着手给他上药,又怕下手重弄疼他,结果怎么都敷不上伤口,全洒在了他的衣服上,来回几次,药都要被我洒完了,他伤口上却只有薄薄一层。
他看见眼里,一把握住我的手覆在了他的伤口上,我一惊,吓得要抽回手,心里只觉得疼。
他却说:“不用担心,我不疼,你这么上下去,药要洒完了。”
我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抽回手给他重新缠纱布:“你不就是怕我担心吗,我一点也不担心。”
“真的?”他眸底深沉,定定将我望着。
“真的。”
说完我便低下头去继续缠纱布,但眼睛湿润一片,来回裹不上纱布,反而绞住了自己的手,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一滴泪已落下,堪堪落在他胳臂上。
“……灵儿”
“你别喊我!”
我打断他的话,心里五味陈杂不是滋味,我既生气他不告诉我,又生气他就算告诉我我也什么都做不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觉得心头被堵得难受,要透不过气。
慕容轩望着我,只觉得心头难受胸口滞闷,他似乎高兴我难过担心他,又心疼我难过,最终勉强笑道:“不是不担心吗?哭什么?”
我反驳他:“我没哭,我就是不担心,我不就是怕苦吗,你不就是摔断了胳膊吗,我一点也不担心……”
他笑:“不担心就好。”
不担心就好?我不懂,抬起头看他。
他又正色道:“是我不好,我应该注意些,没有下次了。”
我突然没了火,他的一句话瞬间稀释了我的情绪,明明是我不好,因为我受的伤,我还在跟他置气,他却说他自己不好。
他抬手拭去我的脸上的泪,轻声道:“本来不想告诉你是怕不担心的,但如今你担心我却又高兴不起来。”
心里的烦乱来得快去得快,我呆呆地望着他不知作何反应。
我愣了一愣,自去消化他说的话,他不告诉我是怕我不担心?
我忘了,上官灵不喜欢他的,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是漠不关心的,而自从我来,也是与他保持着距离,他隐藏自己受伤并不是因为怕所爱之人担心,而是怕所爱之人不担心?
我从来没有去刻意了解过他,此刻为什么我会觉得他那么孤单呢?他原来也不是万能的,也有愿望不能达成。
可这话说得也太没道理,我何时如此冷漠过了?就算他不是为我伤的,看到这样我也会担心啊。
“你身体还未大好,不可这么伤神。”他关切道。
我又抑郁了,这上官灵有什么好,他为什么如此关心呵护她?她不担心他难过,她担心他难过,翻来复去都是为她。
抑郁间我止了哭,重新给他包扎,想着现在我住着这副身体,他如此待这副身体也是待我,我也该知恩图报些,更加小心翼翼,几番反复缠裹终于包扎好,虽然看上去不大入眼。
想及他刚刚说的话,我又道:“我好得很,不用你担心,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伤成这样还说没事,难为你那天藏得这么好,可以去当影帝了。”
他大惑:“影帝?”
我说话间又没收住,冒出了影帝的词来,但此刻没心情跟他解释,自沉默着收拾狼藉的桌子,没空理会他什么反应,眼风只见他起了身去穿衣服,却心有余也力不足,被我缠得难看且厚重的左臂抬不起来使不上力,穿上了衣服却系不上。
我望着他笨拙的样子差点笑出来,这样的他实在难见,虽有些笨态又着实可爱。一想是我赶走了成刚,又赶紧去帮他。
我替他将中衣系好,又将外衣替他穿上,虽然我花痴,但此刻离他这么近我却着实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一看见他不能动的左臂,心里就像有针在扎,一跳一跳地疼。
他张着双臂,看着就像欢迎我到他怀抱一样,我此刻正揽着他的腰给他系束腰,心里不明白为什么男人的衣服这么好穿,我自己身上的却那么繁琐。
他的拥抱来得突然,我愣住不能反应,他将我的头轻轻按在他的胸膛,用右手圈住我的肩膀,动作轻盈温柔。
“如果受伤能换得你如此对待,我情愿永远受伤,让你为我换一辈子的药。”
他的声音带了点沧桑的感情,听起来竟然觉得有些悲凉,他将我搂得紧了紧,手掌抚着我的头发,满是珍惜爱怜。
我有些失神,这算告白吧?
这个聪明睿智英俊潇洒的人,此刻竟然有些卑微的姿态。
只是如果他知道,眼前的人早不是他爱的人了,他一心一意为的人早被我霸占了身体,换了别人的灵魂,那么他会怎样呢?
我轻轻推开他,礼貌了笑了笑:“换药有什么,更何况你为我受的伤。”
或许是我的笑太疏离客套,慕容轩突然沉默了下来。
我自认是第一次疏远他,之前只是因为怕他看出我才刻意不与他接近,而现在却是因为不想让他愈陷愈深。
“我不止给你换药,你想要什么我能做的都答应你,直到你把伤养好。”
我说完,慕容轩沉默的更深,半晌他道:“不用了,你身子还没好,早点回去歇着吧。”
他在赶我走。
我收拾的动作顿在空中,他起了身走向书桌,用右手翻着书在看,左手一直垂在身侧。那天他就是这样一直站在我面前的,我却没有发现。
慕容轩的心不在书上,他在翻却没在看。想起她刚刚落的泪,心里的暖还没尝够又被她无情的冷给充淡。
“你想要什么我能做的都答应。”
她并不是担心他,她只是不想让自己负疚,更不想欠他什么,仅此而已。
原来她眼里的担忧心疼都是他多心了么?
我承认,我避重就轻,想让他认为我只是因为不想内疚才来照顾他的。可他真的这么认为了,我却没有太开心。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慕容轩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慕容轩一直听不见我的动静,回过身来看我,我已经呆坐在了凳子上,心里纠结着问题不得解。
慕容轩很愣神,他以为我会走或者其它什么,但他绝对想不到我坐在凳子上发起呆来了。
他惊讶的同时心里也有不可察觉的窃喜,或许,自己也是不希望她走的。
小蝶端在早餐站在门口已经好一会儿了,屋里一点声音没有她不敢进,和成刚面面相觑,谁都拿不定主意。
李家,祠堂。
李小姐一直跪在祠堂,已经有三天了,李夫人在一旁啜泣,碍于李老板的面子却也不敢去扶。
李老板铁青着脸,事情过去三天了,他依然气愤,看着自己一手捧着长大的女儿,只有恨铁不成钢的份了。
他是杭州城有头有脸的绸缎商老板,谁不敢给他几分面子,名声全让这个女儿给败坏了,他如何不气恼?
而李思琴,跪在地上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但她的心却一直痛着,原来自己这么可笑。做了这么多事,自以为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在对方眼里不是跳梁小丑罢了。他来找自己算账理论都懈怠,根本不将自己看在眼里。
她苦笑,自己的真心别人却连看都不看。或许他连自己的长相都不清楚,更不会记得他与她的初见。
在她还小的时候,一次上街被马车冲到人群里。她吓得大哭,一双手伸了过来,把她从泥泞的地上拉起来,对她温柔的笑,让她别哭别怕。
不过一瞬,她便记住了这个人。父母找到她的时候,喊得是“小轩”,原来他是慕容叔叔家的儿子。
直到长大,她都一直对他情有独钟,她一直以为两家门当户对,她是可以嫁给他的,一辈子跟他在一起。她是所有人眼里羡慕的对象,有姣好的容貌家世,而慕容轩更是天之骄子。但随着慕容家双亲亡故,两家似乎也不怎么往来了,而他却一直活得高高在上,是所有人的谈论对象,将慕容家的生意打理的蒸蒸日上,已然是杭州城商会的老板。
可她却等来了他十里红妆娶了另一个女子的消息。
她不甘心,自己有什么比不上对方的?暗地里打听她的事情,却得知了她和人私会的事,这种人怎么配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