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已悉数跪拜在她脚边,齐声贺道,“恭迎圣巫。”
“我不叫圣巫,我叫阿弥。”她微瞪了眼,颊畔跳痛。
“你是圣巫所预言的灵童,便是西留新一任的圣巫。”为首那人站起身来,“或许一时不能适应,但不必惊慌,肆风会时刻辅佐左右。”
她想要撒脚跑开却发现被那披风禁住了步子,一寸也动弹不得,抬眼终于看见赶来的少年,欣喜地朝他喊,“舒望,快,快找人来救火!”
“流星天火,本不可灭,这一村家奴的命数,尽于此夜。”那叫肆风的黑衣男子对她伸出一只手,“请圣巫跟我回梵城。”
那低低俯就的一张脸棱角分明,衬在黑袍上是刀雕斧琢般冷硬无情,她却扬头无畏道,“我不想离开这里,你们定是找错人了。”
肆风看向她,“灵童左颊会有颗星形印记,那是圣巫留下的信物。”
阿弥下意识摸上眼角,咬唇争辩:“只是前几日不小心摔下的疤而已,你若敢强来,我死给你看!”她目光殷殷地投向已至跟前的少年,带几分祈求,“舒望,救我,我不要离开这里……”
肆风神情一动,侧目审视那身形细高的少年,一身布衣已磨得纹理稀疏,穿在他身上却莫名挺括,便是如此慌乱时刻依旧难掩骨子里的贵气从容,这是幼时优渥境遇滋养出的最初脾性,即使后来的粗鄙乡俗也不能磨掉的那一丝与众不同。
“你便是前太子,舒望殿下?”肆风眯了眼。少年没有否认。
在西留国,巫极受人尊崇,圣巫的话更近乎神谕,君王将侯皆深信不疑。
只是历代圣巫都不喜干政,仿佛独立于国家法制外的另一个权威所在,也便是因了从不沾染权谋争斗,而愈加神圣威严。
这一传统却在数年前被打破,那一次年迈的圣巫亲赴宫中,与国君密谈彻夜,第二日朝堂之上国君便颁了诏书,废太子舒望,流放月光谷。
说起来这流放之地,雪山奇峻,平谷长青,若心无大志,倒当真是个好去处。只是谷中家奴对被弃于此的废太子始终抱有阶级情绪,不肯善待。他似亦不屑与奴人为伍,远远在家奴村之外搭了一处草屋。是以当夜,躲过这场天火浩劫。
民间对舒望被废的因由揣测颇多,但既然国君的诏书中用的是“心存不孝”,于是揣测多往他意欲杀父篡位的方面发展。
只是彼时他才不过十岁,所以国人都道,前太子舒望实在早慧。
而落差如此大的一段人生,竟不曾让他抑郁孤僻,仍长成这般倜傥少年,甚至执着保留下那一股皇家气质,叫肆风不禁刮目。他这边定定审视舒望,阿弥便扯着嗓子将前因后果喊给他听,少年微微皱眉,向阿弥走近了两步,却被肆风伸臂拦住。
“想要劝服她吗?”少年低声,对舒望道,“给我两句话的时间。”
肆风凝眉看他,全然读不懂这少年心中如何计议,只慢慢放下手臂,任他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