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如蝴蝶,眼见要扑入骆衍胸口,却有一道高壮身影横插进来,结结实实挡在他身前。
“无道!”耳边忽然传来香雪一声惊叫,琪雅这才看见,光晕收悉处那一袭披散的白发,骆衍的指曾点到为止的位置,此时当真插着把刀,自刺入之处开始变白变硬,慢慢裂开根须般的纹路。
无道一手拄在地上,一手按住胸口,皱眉看着骆衍,似有不满:“这是在求死吗?香雪在等你回去,你不能负她。”
那出刀的人蓦地愣住,这白发男子隐隐似故人,可那些遥远模糊的记忆在此情此景中都不值一提。
只看到那白发人他抬头望向她,唇角咧开苦笑,而后一把扯下刀柄上的贝壳,塞进骆衍手中,“答应过她的事,只这一件未能做到,那便是带你回去。替我跟她说,无道喜欢上山下的广阔世界,不愿意回天阙了……”他已周身白硬似一尊雪雕,衬得那白发越发地白。
忽而间,自胸口刀柄处迸出一束光,他整个人炸开,碎作万千雪片。
骆衍握贝壳的手慢慢收紧,再抬头,冬香已经不见踪影。
冬香部力不能当最终陷落,冬香部勇士却顽强抵抗至最后一人,妇人和孩童不忍受辱者皆举篝火,列队浸入火中。
黎明时,族灭。
而那位女族长坐在一座荒凉土丘上,用毕生之力结下一道诅咒。
“骆衍,你这一生,负了多少人?”
“我本以为,至少可以不负你,”他竟如常冰冷,“只是,我们都有要保护的人……”
她远远望他,猝然笑了下:“冬香部族世世代代的根都扎在这片土地上,今日,他们的血也都流淌进这土壤里,大地会替他们记住这份仇恨,终有一日,将你们这些外来的匪人吞噬埋葬!”
朔风乍然扯下那硕大头巾,露出半张惊艳绝伦的脸,而另半张脸,是墨汁般化不开的浓黑,微微似有金属之光。
凝视她的骆衍并无半点惊讶,似乎彼一刻他爱上她时,便已知晓她的面目。
“记住这张脸,这将是你骆氏子孙的梦靥。我与你,纠缠不休。”
碎碎咒语零落于血雨腥风之中,秘术穷尽她的命力,盘膝而坐的人化作石像,继而随风剥落成泥。
琪雅想起一睹斋大火后,她那场诡异的梦。
梦中便是此情此景一般无二,只是那石像剥落成的黑泥,汇作一股漩涡,汩汩进了她的掌心。
此时她已明白,因她掌心灼伤,师傅设的封印被打破,冬香便趁此机会将那力量唤醒。
她是留了一抹意念在这胎记上吧,却在琪雅体内沉默了这么多年,隐忍等待机会。
如香雪所说,若在她身上等不来机会,它便会带着琪雅一同死去,等待下一轮的寄生。
这四百多年来,不知它寄生过多少次,又自我湮灭过多少次,一轮轮重复,才终于遇到了她,一个恰好与骆氏有了关联的生命。
而这样生生世世地等待,究竟是多深的恨意?还是,比恨更深浓复杂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