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揭开萧妃娘娘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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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声苍狼笑(谶言)

一声苍狼笑(谶言)

高湛帝感伤自残之时,北周武帝宇文邕正窝在密室里,提流着一个红字署名宇文邕的黑衣木偶,默默无语,眼睛却咕噜噜转着,把眼前的木偶朝臣一个个打量着。这样的游戏,他一直默默地玩了十二年,十二年的孤独与寂寞,十二年的逆来顺受、与世无争,宇文邕等待着一个翻盘的机会。

十二年一个甲子呀!在漫长的等待中,两个哥哥宇文毓、宇文觉先后死在宇文护手里,皇帝大权旁落,除了装孙卖傻麻痹,宇文邕就只剩下整天呆在宫里,和一帮文人研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花鸟虫鱼,古玩玉器,风花雪月,别的什么都不管。

宇文邕果真什么也没管吗?非也,宇文邕除了紧紧盯着宇文护的一举一动,还时刻关注着一条愈传愈大的流言,就如2000年的世界末日传言,那就是一统天下者,黑衣也!

流言源自北魏末年,天下大乱,草莽出身的高欢击败尔朱氏集团,入主洛阳城,再行废立事,从民间找来一位落难的皇族立为新皇帝,从此挟天子以令诸侯,征讨天下群雄,转眼间几乎平定天下。这时,一条谶语却莫明其妙冒出来:亡高者黑衣!

亡高者,黑衣也!此谶语出自某个术士之口,又被多个术士相互结识,一时间,市井民间、内廷外廷、大人小孩,竞相传唱……

眼看即将由自己一统天下的高欢,正准备率领东魏军队攻打西魏,听了这条谶语,皱皱眉头,走出军营,就碰见一群僧人,眉头更是绷紧。原来南北朝时代,僧人是穿黑色僧袍的,因此多以黑衣或缁衣代称僧人,而俗家子弟则多穿普通白衣,后以白衣(或素衣)相对黑衣(或缁衣)指代俗家子弟,佛教上所说的缁素之分即是指僧俗之别。

南北朝时期,战乱频繁。在乱世里,佛家的因果轮回报应说,点亮了人们摆脱苦难的一盏希望之灯,于是乎,外来的佛教迅速传播,并很快如生物学上的外来物种一般,压得本土的儒道两家几乎无法抬头。穿黑衣的僧侣人口遍布南北大地!僧人成为当时最有钱最有实力的阶级。黑衣人大量涉及政治、军事、经济活动。北魏末年尔朱荣制造河阴屠杀,诸多王公大臣逃匿民间,其中多隐于寺庙穿起黑衣避难。经济方面,被西魏文帝尊为帝师的高僧道臻所在寺庙,拥有稻田百顷,俨然凌驾普通民众之上的大地主阶级,被称为僧侣地主……

高欢本人很信这条谶语,相当忌讳,每次出门都不想看到和尚,索性一时兴起,手起刀落,毫不客气黑了自己的心情的和尚杀掉,下令东魏僧人一度改穿黄色僧袍,沙场上高欢统领的东魏军队,都穿黄衣黄色战袍。

“哈哈……”高欢的死对头西魏的权臣宇文泰听说这条谶语则哈哈大笑:“我小名叫黑獭,就有个黑字,应谶的不是我,还有谁?”当即将西魏旗帜、战甲、服色,全部改作黑色,一上战场,一片乌黑,看得高欢心头淤血:你不是见到黑衣人就恶心吗,我就让你恶心个够,哈哈哈!

南朝的萧衍也是一个黑衣迷,也坐着一统天下的黑衣天子梦。当另一条似乎专为配合“黑衣作天子”而出现、曾受评史上“十大”神秘预言之一的谶言出现时,萧衍曾举全国之力潜心研究。

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荧惑是指火星,南斗则是星宿位置的名称。正常情况下,火星不该呆在南斗这个位置,当出现这种情况之时,即是表明天象异常,地上的人间天子就要因之发生异变。

萧衍号称大学者,研究半天也摸不清要发生什么异变,就自己搞了套仪式:头顶黑衣高帽子,身穿黑衣大披风,脱掉鞋子,赤脚到皇宫外庭院里跑了两圈,说是“天子下殿走”,以此表明萧衍应天象,才是一统天下的黑衣天子。

不久从北方传来消息,北魏孝武帝元修因与权臣高欢闹矛盾,一气之下逃出洛阳,西进千里投奔长安,在宇文泰羽翼下以关中为根据地搞了个新政权跟高欢相抗衡。

萧衍脸面真的不知道往哪里搁,雷声大,雨点都不是自己的,自认正统所在的梁武帝居然不是天象所预言的“天子”!

宇文邕笑了。三个自以为黑衣人的下场真的很悲很惨!萧衍虽然做过中原郡守都来归附他的美梦,但整日沉浸在佛经之中,钻研不透佛学真谛又臭烘烘地自认“功德无量”,被真正高僧达摩“并无功德”一语戳破尚不知悔悟。坐视北方双雄火拼而不思进取,晚年又开门揖盗,将侯景这个丧门星引入家门,结果以八十六岁的高龄被活活饿死。

高欢呢,西面防着宇文泰,南面防着萧衍,曾忧心忡忡地对部下说:江南躲着个吴地老头萧衍,专门搞衣冠礼乐,中原士大夫都认为他那里才是正朔所在,因此不敢在国内用重刑来整治贪污腐败,怕这些士大夫们都跑去投奔萧衍了。

于是高欢把矛头对准同样具有鲜卑血统的宇文泰,一世枭雄,竟然拿宇文泰没一点办法,不但手头掌控的皇帝(北魏孝武帝)跑了投奔宇文泰,自己在跟宇文泰的一生五战中,也是输多胜少。双雄博弈,高欢是家底一点一点耗光,精力一点一点耗尽,最后在《敕勒歌》的旋律中吐血而死。更离奇诡异的是,据说每逢两家大战之前,东魏都城邺城墙根底下就有黑黄两色蚂蚁先出来互咬一番,据说要是黑蚂蚁赢了,高欢出战必输,要是黄蚂蚁赢了,高欢还能赚点便宜回来。

“黑衣谶言呀,几家欢喜几家残!”宇文邕感叹着,想起了在高欢的最后一次玉璧之战。高欢集结十万大军出征关中,临出发前,部下拼死劝谏:“高王,这次黄蚂蚁咬输了,死个精光,此行不利啊,还是等等时机再说吧!”高欢不听,果然在玉璧城下顿军五旬,将一切手段耗尽也没能攻破这座坚城,最后发愤而死。

哈哈,宇文泰笑到了最后,笑到最后的宇文泰也倒下了,宇文护,另一个黑衣站起来了。

“你想不想做黑衣?”宇文邕自言自语。自言自语的宇文邕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是个傀儡。宇文邕摇摇头,又点点头。心里暗想:“我若做黑衣,必须快刀斩乱麻,搬掉另一块黑衣石头!”

“宇文邕不足患矣!”十二年来宇文护也在等待,可面对宇文邕十二年如一日持续不断的伪装,宇文护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在他看来,也许有人可以在很长时间内骗过一个人,也许有人可以在短时间里骗过很多人,但绝对没有人可以在十二年这么长的时间里,一如既往骗过这么多人——他和他手下的无数心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等待观察判断,宇文护自言自语地:“我真呢是高估了宇文邕的能力,这家伙完全就是个纨绔子弟而已!”

宇文邕感觉到老虎逐渐放松了警惕,但依然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自己还是个空头皇帝,手中的实力与宇文护相比,就好像是滴水比长江、微尘比泰山,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他依然只能耐心地等待——等待那个最适合的机会。

当宇文邕得知宇文护在玉璧组建一个黑莲教,专门用来刺探暗杀斩首行动时,再也按耐不着心情的激愤,掐断木偶提线,抓起宇文护,摔在石板上,碎成一片,大呼一声:“属于宇文邕黑衣人的时代,你来吧,快点儿来吧!”

宇文邕的机会,真的来了!这些年,对外,宇文护穷兵黩武,多次出兵攻打北齐、南陈(南梁已于公元557年被南陈取代),但却屡遭失败,威信大损;对内,宇文护骄横跋扈,四处树敌,对他心怀不满的人越来越多。宇文邕的六弟卫国公宇文直,从前线回来了。

铁的同盟,来自于同盟内部铁的毁坏。宇文直本来是宇文护的铁杆亲信,但由于他率军在和南陈的作战中遭到惨败,而被宇文护解职,因此他怀恨在心,转而投向宇文邕的怀抱,力劝宇文邕除掉宇文护。宇文邕也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开始与仅有的几个亲信商量此事。

几个亲信就在殿外,参与密谋的除了宇文直外,还有宇文神举,宇文邕的族兄,才兼文武,志气豪迈,时任右宫伯;王轨出身于汉人大族太原王氏,由于其先祖曾被赐姓乌丸氏,所以史书上有时也称他为乌丸轨,此人性情刚正,富有远见,时任内史下大夫;文孝伯是宇文泰的族侄宇文深之子,和宇文邕同一天出生,后来又是同学,故两人关系特别亲密,他甚至可以随意出入宇文邕的卧室,此时担任右侍上士。

四人团凑在了一起,他们正在孕育生产另一个时代,一个属于宇文邕的新的黑衣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