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玥靠着肉荣,小声的嘀咕着,“小舅舅,你说过永远不离开我的。你说过我们要同生共死的。你说过我们要白头偕老的。”流玥全身的生气都被抽空了,整个人好似木偶一般,说着她与兰斯的约定和承诺。
肉荣看得心痛如刀绞。他捧在手心里宠到大的小孩,此时却犹如没有了灵魂的木偶一般,了无生机。她的灵魂似乎已经随着兰斯的死一起破碎了,身体还活着,灵魂却已经死了。
许君钰为流玥把脉,发现流玥此时的心脉全部紊乱暴走,如果再如此下去,恐怕她自己都会心脉尽断而亡。兰斯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流玥却必要要活下去,即使是为了替兰斯报仇,她也必须要活下去。
“少主,你必须立刻调息控制体内的气息,不然很可能会爆体而亡。”许君钰直视流玥,严肃道:“兰斯阁下以自己的性命换来了你现在的平安,你若因为气息暴走爆体而亡,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兰斯阁下的一片良苦用心!他的死,岂不就没有一点意义了吗!”
“宝,你忘记兰斯告诉你的话了吗?”肉荣也轻声道。他们都知道,现在兰斯两字对于流玥来说就是最致命的痛,但他们不能不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激起流玥心中求生的意志,即使是为了仇恨。
肉荣并没有问许君钰流玥肚子里的孩子如何,流玥受了骨骸一掌,兰斯的死又让悲痛不已到快爆体的地步,如此大的刺激,孩子保不住几乎是肯定的了。
“少主,你必须活着。如果你死了,谁来为兰斯阁下报仇!”他们现在没有办法,只能拿仇恨激起流玥的生存意志。
生无可恋,心脏痛的恨不得就此炸开,想随着小舅舅一起死掉。可是,她死了,谁来为小舅舅报仇?还有老爹娘亲他们,他们都还在等着她回家……
流玥赤红的双目慢慢恢复了一点生气,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许君钰,语气中带着努力做出的镇定,一把抓住许君钰的手掌,问道:“大师兄,孩子怎么样?”
许君钰没想隐瞒,这事也无法隐瞒,“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不!”流玥立刻摇头,“不!这个孩子必须保住!这是……。小舅舅唯一的血脉,必须保住!”流玥说着猛的闭上眼睛,深呼吸,“我会立刻调整自己的气息和情绪,大师兄,我从来不求人。但是这次我求你,无论如何也一定要保住孩子!”这孩子是小舅舅唯一的血脉,一定要保住!
“我会尽全力!”
流玥点头,看向对面坍塌的悬崖,忽然猛的跪下去,手指上的气劲割破手腕。流玥举起手腕,对天立下血誓,“苍天在上,鬼神作证!我夏流玥在此立誓,十年之内,我必踏平魔荒,取骨骸人头,为我夫君报仇雪恨!”
流玥放下手腕,“小舅舅,你说过黄泉碧落,我在你就在。我现在也告诉你,地狱修罗场,你在我也在!你不要急着投胎,奈何桥等着我,等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我就去找你。你还欠我一个婚礼,夫君。”
清风过,翠绿的竹林传来一阵细细的沙沙声,近处山坡上的野菊花香也随着秋日的微风轻轻飘散入空气中。竹林与山坡相接的中间有一小块平坦的凸出地,那上面建了一个简单的坟墓。此时,一名女子手中捏着酒壶,侧身靠在墓碑上,过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她微眯着低垂的双眸,形成一圈淡灰色的阴影。
女子容貌普通,只细看之下才能看出一些清秀之姿,不过她捏着酒壶和抚摸墓碑的双手却出奇的白皙修长好看,骨节分明。
“一转眼就五年了,你还在奈何桥上等着我么?”女子的手指在兰斯二字上缓慢的来回摩挲,声音很低,好似旁边靠着的不是墓碑,而是那人宽阔安全的肩膀,“我前年就成为九品领主了,可是到现在仍旧没有突破。大师兄说我这是心结所致,若心结无法解开,我的修为将无法再寸进。毒舌莫坏的很,说我这样才好,省得每天出去惹是生非。明明就是那些麻烦主动找上我的,我不可能任人欺负,是吧?”
“呵呵,你看了我前世的一些影像,说不定也知道。穿越重生都是主角大开金手指,各种狗屎运急速打怪虐炮灰升级成为终极王者的强者之路。”女子将头斜靠在墓碑上,嘴角翘起一点笑意,“其实我最开始就想赚点钱,然后安安稳稳的当一辈子米虫。可穿越大神不放过我,事情一件接一件,都不带让人歇口气的。小舅舅,你那么厉害,能不能把穿越大神干掉啊?免得她总给我找事儿做,还不发工资。”
“红豆又长高了一些,人小鬼大的很。前天又把隔壁府的赵家二少爷给打成了猪头,还把蜂蜜掺在赵家大小姐的蜜肌膏里,害的赵家大小姐被蜜蜂蛰了满脸包,估计又得几个月无法出门见人了。每次我要教训她一下,蛋蛋就使劲儿的拦着,好像我是可恶的后妈似得。不过红豆还是特别懂事的,她两岁那年找过你之后就不在问了。那天我还问她想不想找爹爹,她说不想。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娘亲会难过。呵呵,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这些的,一个四岁的小破孩儿懂什么啊。”女子说着,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眼睛。
“蛋蛋现在都已经是领主了,身量也在逐渐成长,他很喜欢红豆。蛋蛋很有天赋,以后的成就应该不会比你差。而且他很宠爱红豆,比你待我都不差。小舅舅,你说我要是把红豆嫁给他怎么样?”
“我知道你肯定要说他们是兄妹,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只有感情牵绊,没有血缘纠葛,在一起也没什么。要说起来,我们最开始还是舅侄关系呢。”
“以后我去找你了,红豆跟着蛋蛋,又有老爹和娘亲他们照顾着,我也放心。你说好不好?”
女子的手指停留在‘兰斯’二字上不动了,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鼻音的泣音,“小舅舅,我问了那么多的问题,你怎么都不回答我一声?”
小声的呢喃消失,女子靠在墓碑上,闭着眼,晶莹的泪水沿着她微微侧着的脸颊滑下,最终滴落入青草之中。无声无息,女子就好似靠着墓碑睡着了一般,清风拂过,扬起她随意披散在后背的墨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