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吃完饭，回来躺到床上，我一下就睡着了。
我睡得很香，一觉到天明。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尉迟第二和那个瘦家伙发出的两种完全不同的鼾声包围着。
据说鼾声听多了，影响智力。
我马上穿衣服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在走廊里，我遇见了给我们打扫卫生的大妈，她正在弯腰拖地。
对于这个大妈，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她，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她会有什么交流。
可是这一天早上，情况完全地变了。
我的心中有着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我突然想到，助人为乐应该是重新做人的最好方式。
我希望这个大妈能帮助我忘记爱情的痛苦。
我走过去，对她说，大妈，你好。
这个大妈很酷，她头都不抬地对我说，你也好。
我站在她旁边想，有可能很多人都和她打过招呼，所以她对打招呼已经麻木了。
我赶紧说出我的想法，我说，大妈，我帮你拖地吧，我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
这一回，大妈依然是头都不抬地对我说，不用。
这又让我想到，一定是有很多学生也这么客套地和她说过。
可是我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啊。
为了表明我的真心，我只好过去抢大妈手里的拖布。
我的手刚握住拖布，大妈就抬头了。
她看着我，冷漠地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我想帮你拖地。
她说，不用。
我说，我是真心的。
她说，那也不用。
我突然发现语言是无力的，我试图从大妈的手里，把拖布抢过来。
大妈好像也发现了我的企图。
她握得更紧了。
我只好加大抢夺的力度。
可是大妈也不是弱者，她牢牢地控制着拖布，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我能从她的手里把拖布抢过来。
这让我有一点不甘心，难道我的力气还比不过大妈？
我几乎用尽了全力，大妈大喊一声，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只好说，大妈，我真的只是想帮你拖地。
她说，不行。
我说，为什么不行？
她说，就是不行。
大妈显然无法说服我帮她拖地的决心。
我们只好在走廊里僵持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和大妈对视，她丝毫不示弱，她看着我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埋怨。
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不想这么快地就放弃助人为乐的想法。
就在我万分矛盾的时候，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我去看对面的大妈，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只好沮丧地松开拖布，去接电话。
接起电话，是李小离。
她焦急地说，赶紧来操场，张妍妍昏倒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来不及多想，攥着手机用最快的速度往楼下冲。
也许是注定了的，我在大妈刚擦过的走廊地面上摔倒了。
我摔得很重，我的手机已经摔成了两半。
我忍痛爬起来，把手机的两半都揣到口袋里，然后继续往楼下跑。
当我跑到操场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七七，只看见了李小离。
她看着我说，你怎么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摔倒被弄脏的衣服和裤子，对她说，没怎么，张妍妍呢？
她说，被送到医务室去了。
我说，哦。
说完这个字，我就转身朝医务室跑去。
28
医务室在计算机楼旁边。
一楼和二楼是学校对外的招待所，三楼就是医务室。
在医务室里，我没有看见七七。
她有可能在打吊瓶。
打吊瓶的屋子有七个，都在医务室的对面。
我一个一个看过去，透过第四个屋子的窗户，我看见七七正躺在一张床上，左手上打着吊瓶。班长坐在她的旁边。
我犹豫了一下，就推门走了进去。
我刚进去，七七就看见了我，她冲我笑了一下。
我走到床边，问七七，没事吧？
她笑着说，没事。
这个时候，班长问我，你来干什么？
我头都不抬地说，看女朋友。
他说，你们不分手了吗？
我说，我怎么不知道？
我问七七，你知道吗？
她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我说，哦，那就是没分。
听到我这么说，班长的脸色就变得异常苍白。
我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而是和七七聊天。
我问七七，怎么搞的？怎么突然晕倒了？
七七说，这两天睡眠不太好，所以就晕倒了。
我说，睡眠不太好？怎么回事？是不是想我想的？
她说，呵呵，估计是。
我说，一定是这样的。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她想了想说，我想吃什么你都给我买吗？
我说，是的。
她说，我想喝一袋蒙牛麦香奶，还要吃一个橘子味的果冻，还要吃一个肉松面包！
我笑着说，好的。
这个时候，班长突然站了起来，他快速地说了三个字，我去买！然后就飞奔了出去，没有给我留下一丝拦住他的机会。
我看了一眼他没来得及关上的门，转过头来，问七七，他去买了，怎么办？
七七说，甘蔗，你去把门关上，然后我告诉你怎么办。
我说，好的。
我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关上。
当我回过身来的时候，我看见七七站在床的下面，灿烂地冲我微笑。
她把针拔了！
我慌张地说，七七，你想干吗？
她走过来，说，甘蔗，我们赶紧离开这吧。
我说，为什么？
她说，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说，不行，你吊瓶还没有打完呢！
她说，我不想打了，我们快走吧，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我说，不行，七七，你必须把吊瓶打完。
她说，甘蔗，我们快走吧，一会儿他真的回来了。
我说，吊瓶不打完，不能走！
听到我这么说，七七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她对我说，甘蔗，求求你了，我们离开这吧，我不喜欢他，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可否认的是，我又一次被七七的眼泪打败了。
我拉着她的手，迅速离开医务室。
估计买东西回来的班长，永远都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只是，七七还喜欢我，我也喜欢她，这就够了。
关于七七为什么和班长喝咖啡，我想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没有必要逼她。
让不愉快的一切都过去吧。
这一天，我坚持领着七七去了一次医院，在那里，给她做了一个全身的检查。
医生说没有什么事，只是血糖有点低。
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陪着七七在那里打了一个吊瓶。
我们来的医院就是尉迟住的那家，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我想尉迟应该可以独自直立行走了，说实话，我很想看看。所以七七打完吊瓶，我们就去看望了尉迟。
尉迟躺在床上，我们推门进去，走到他旁边。
他看见我们，就挣扎着要下床。
29
我笑着说，哥们，你不用这么快就给我看你怎么直立行走，我不着急。
尉迟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继续挣扎着要下床。
我抱住他，严肃地说，哥们，我真不着急。
他头也不抬地说，别拦着我，我要去撒尿。
听到他这么说，我只好不再拦着他。
只见尉迟弯腰找到拖鞋，一只又一只地穿上。
然后他从床上站起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头紧锁，一副沉思的表情。
我想，他是忘记了先迈哪条腿。
我并不打算告诉他。
过了一会儿，他就迈出了左腿，然后迈右腿。
尉迟以一种看上去比正常人稍微不正常一点的步伐慢慢向病房门口走去。
看着尉迟终于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去上厕所，我内心深处涌起一阵莫名的激动。
随后，我跟着他来到了厕所。
他站在小便池子上，头都不回地说，贱人，我就知道你会跟来。
我说，呵呵，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刚这么说完，他就问我，你跟来干吗？
一句话就暴露了他刚才那句话是故作高深。
我说，我想知道你此刻内心的真实感受。
他站在小便池子上仰头想了一会儿，就说了一句饱含着自己生活体验的话。
他说的是，我以后他妈的再也不跳墙了！
30
第二天下了一场暴雨。
这是一个周日。
妈的，竟然下暴雨。
我突然想到，这是一个值得记住的日子。
因为，这是我和七七谈恋爱以来下的第一场雨，还是暴雨。
我给七七发短信，我说，七七，早上吃泡面吧。
七七说，呵呵，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收到七七的这条短信，我就拿着雨伞冲下了楼。
雨他妈的确实太大了，我刚冲出寝室楼，我的雨伞就被雨打坏了。
我索性把雨伞扔掉，然后向食堂的方向狂奔。
奔到食堂，我看见了一群情绪低落的服务员。
这么大的雨，谁还会来食堂吃饭啊？
事实是，只有一个人来，那就是我。所以他们看见我，就很激动。
他们问我买什么？
我说，两个包子。
听到我这么说，她们又变得情绪低落。
为了给他们一点信心，我多买了两个包子，当场吃掉。
然后拿着另外两个包子，我冒雨冲进了超市，超市的服务员看见我，也很激动。
她问了我一个很小资的问题，淋雨的感觉怎么样？
我说，很棒。
在超市里，我给七七买了牛奶，果冻还有面包。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一个塑料袋里，紧紧地攥着它，我一口气冲到了七七的宿舍楼下。
在她们楼下，我拨通了七七的电话。
我说，美女，煮面了吗？
七七说，呵呵，刚要煮。
我说，别煮了。
她说，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给你买早饭了。
挂掉电话，过了几十秒，七七就从楼上跑了下来。
她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衬衣，曲线毕露。
我笑着说，我终于知道你在寝室是什么样子了。
七七看着我，也不说话，她好像又要哭。
我说，七七，你不要总激动，对心脏不好。
我把早餐交给她，没有给她抒情的机会，就冒雨往回跑。
途中，我看见了一个哥们，他站在大雨中，仰头看天。
他的姿势引起了我的兴趣，所以我停了下来，问他，你在干吗？
他不理我。
我又大声地问他，你在干吗？
他还是不理我。
我想了想，妈的，我不相信他是一个哑巴。
我决定陪着他。
我们两个人站在雨里，雨下得还是那么大。
我陪他站了一分钟，他突然对我说，你赶紧走！
我说，不！
他说，你不要模仿我！
我说，那你快告诉我你在干吗！
他说，我不想告诉你！
我说，你要不告诉我，打死我也不走！
最后他对我说，妈的，告诉你吧，我在搞行为艺术！
知道他在搞行为艺术之后，我就马上走了。
后来，我和七七终于分手之后，有一天这个哥们突然主动找到我，说要我帮助他完成一项行为艺术。
我说，怎么帮？
他说，你每天回答我五个问题，坚持一个月，就OK了。
我说，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他说，你回答一个问题我给你一块钱。
我想了想，觉得还不错。
从此，他每天问我五个问题，不多也不少。
刚开始我还认真地回答他，后来，我就懒得思考了。
无论他问我什么，我都说不知道。
我每天只要说五遍不知道就可以得到五块钱。
这给那个时期心情很不好的我带来了莫大的安慰。
这一天的雨，下到中午就停了。
我和七七一起去吃午饭。
我对她说，七七，大后天就是运动会了。
她说，我知道。
我说，七七，你血糖那么低，还是不要跑了。
她说，不行！我一定要跑！
我说，你为什么要跑？
她说，因为你赌我赢！我就一定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