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却隐藏着一场祸事。
黑袍老者就如同看上去那样,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世外高人,居住在云雾缭绕的青山之巅。
当千野被带来这方神仙洞府时,还暗自庆幸,总算能从那罪恶肮脏的万丈红尘中脱身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迎接他的是更匪夷所思的惨烈命运。
在古老的年代,有很多修仙之人,他们不染尘世,一生都隐居山林,希望有朝一日能摆脱凡身,飞度成仙。
可这只是人类一个美好的夙愿,抑或说幻想。
古往今来,还真没听说哪个道家人士登临天界了,倒是走火入魔的不少。
而这个黑袍老道就是走火入魔中的一员。
不知是从哪本秘籍上看到的,说是未变身的人鱼之血能够滋养灵蕴,大增修为,且用以入药的人鱼必须为雄性。黑袍老道对此深信不疑,这才下山来想要买一条回去。
倒霉的千野就是在这个时候跟他看对眼了。
起初千野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被带到山上后,黑袍老道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就跟供神一样,还特意为他建造了一个水池,每日里除了修道外,其余的时间就是直勾勾的盯着千野看。
不过千野也不傻,从他含义不明的犀利目光中察觉出了一丝丝寒意。这样日复一日的过了小半个月,终于在一天清晨,老道率先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沉默,他站在池边,缕缕金色的晨光洒落水面,倒映着他黑黝黝的身影,面容枯槁,眼神阴森,就仿若来自阴间的勾魂无常。
老道捋着胡子,对千野沉声道“你我也算缘分一场,我本无害你之意,可奈何天道如此,我也只能顺势而为。然,作为补偿,从今日起,你可以在一旁观看贫道修炼,至于你日后的路能走多远,有怎样的造诣,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千野听得云山雾罩,但直觉告诉他,绝不是什么好兆头,便问“你想要如何?”
“明人不说暗话,贫道正欲取你之血,以做丹引。”说罢,还没等千野开口,只见老道忽一扬手,几根细密绵长的银针便从袖口脱飞而出,直直朝千野刺来。
千野直觉浑身一阵麻痛,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醒来时,已然换了天地,清澈的水池被一个青烟袅绕的石洞取而代之,而他,此刻正如一块牌位般被摆放在一个石台上。石台下方是八卦图腾,老道正正襟危坐,口中念念有词。
千野想开口叫喊,却像是被卡住了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同时他发现那几根银针还扎在他的身体上,似乎对应着某些穴位。而不同的是,这些银针的下端现下都被连接上了一个个细细的竹签,竹签是中空的,它们统一朝向一个方向,在那里安静的放着一个偌大的银盆。
老道半眯着双眼,左手拂尘一挥,伴随着空气的流动,千野觉得一股强大的牵引力正在扯动着他的经脉血管,血液开始飞速的流动,顺着银针涌出流入竹签内,最终缓缓的滴落在银盆中,汇聚成一汪血泽。
殷红的鲜血散发出腥甜的气息,黑袍老道蓦然大睁开眼,那灼灼目光就仿若见到尸体的秃鹫,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现在就将血一饮而尽,不过他旋即收敛了心神,继续念诵着咒文,同时站起身体,沿着八卦图开始走位,步履交错,很是诡异。
最初的几分钟,血的流势很猛,但须臾后便趋于缓慢,千野仿若一个木偶般僵硬在石台上,身体被无形之力禁锢着,只有眼睛能够转动。
老道叽里呱啦的念了几句咒语后,蓦然一抬手,拇指压住无名指与尾指,比划出一个手剑的姿势,同时中指与食指直直的向前一指,大喝一声“起!”
只见原本挂在他腰间的佩剑似是接到指令般腾空飞起,剑尖朝下,悬浮于半空。
旋即,银盆中的鲜血如生铁见了磁石,苍蝇碰到大粪,若一条红色绸缎飘忽而起缠绕着剑锋,顿时一股浓烈的血气在空间中弥散开来。
而与此同时,千野只觉自己仿若堕入了一个巨大的熔炉,周身最后一点点精气也被剥茧抽丝般吸收殆尽。
他,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与冰冷。
他死了,却是惨烈的横死,以这样匪夷所思的方式,周遭是混沌的虚空,千野的灵魂孤零零的飘荡着。
由于他是被黑袍道士以邪术妖法致死,宿命如同桔梗一样被咔嚓一声拦腰截断,所以在阎王爷的生死薄上是没有他的名字的。换言之,他是无法正常进入轮回的,他需要继续走完这人鱼的命途。直到这种宿缘彻底终结。
他的灵魂在妖邪道法的冲击下几近支离破碎,就那样久久的漂浮在荒芜的虚空中,无止无休。
这样的混沌持续了几个世纪,终于,有一****似乎看到了一点光亮,魂灵也在这无边的游荡中一点点得到恢复,千野感受到了某种召唤。
那是来自于血脉的召唤。
他奔着那点光而去,这感觉似曾相识。
他没有想到,几百年后还会在这片大陆上看到人鱼的影子。
他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转生在一个人鱼宝宝的身上,状若婴孩。
他见到了不同于往昔的新新人类,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古怪而莫名其妙。
时光拉回现在,封景和周冉离开后,千野再一次沉入冗长的梦境。他发觉,转生到这个世界后,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睡觉,瞌睡似乎永远都那么具有诱惑力,眼皮总是抬不起来。
这一觉不知又睡了多少个时日,直到一道机械的声音把他从梦中惊醒,“十七号人鱼已全面通过智能检测,各项体征均正常,此次人工培育完美收官。”
千野搞不懂这声音叽里呱啦的在说些什么,蓦然睁开眼睛,扑腾了两下将头探出水面,随即,他不禁目瞪口呆,那个小小的水缸不知道何时换了,足足大了数倍,而自己,竟然长大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冰蓝色的鱼尾,片片鱼鳞映着水光如若闪耀的钻石,竟也跟上一世如出一辙。
千野心底哭笑不得,这就是宿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