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寂寞的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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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生日

高三的日子总是很苦闷,秋天的到来让人瞬时清爽很多。方佳诺喜欢秋天,尤其是初秋,一切都如天空般风轻云淡,站在明净的秋天,让人禁不住的闭上眼睛去拥抱它,感受它。有时候她很想能像其他人一样骑着自行车飞驰在初秋的阳光下,漫步在初秋的林荫小道,但她唯一走过的就是学校的油柏大道,和石子小路,她喜欢音乐,听着音乐能让她感觉到生命的律动,那时她会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但是,她讨厌深秋带来的那种悲凉的感觉,甚至比冬天都让她颤抖。最近班上转来了一个新同学,他和自己一样,耳朵里总是塞着耳机,想要与这个世界隔绝一般,但是,他和自己又不同,他享受着他的生活,没有爸爸送他上学,接他回家,他自由的笑就像初秋。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方佳诺开始讨厌爸爸开车接送她的。按理说,从幼儿园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应该早已经习惯了的,就像习惯了早上的闹钟,习惯了奶奶的宠爱,习惯了姑姑隔三差五的来访,然后,喋喋不休的夸赞。她这么告诉自己,但是,事实的力量让她屈服。这样的生活着的人,在学校里,恐怕只有她自己吧,为什么我会这么特别呢?她总是这么的问自己,一遍一遍的重复,却始终得不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每每初秋的时候,爸爸总是会带她登高,她喜欢上了高处的凉凉的空气,会让她精神振奋。但是,上次去医院检查后,爸爸再也没有过,一年了,她始终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而且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什么。所以,这一年的时间里,所谓的到达的高处,便是教学楼的楼顶。

当方佳诺听着音乐,望着远处的地方想要为自己的特别寻找一个答案的时候,他走到了身旁,那个如初秋一般干净的男孩。当他说:我以为只有我才会到这种冷清的地方来。这个时候,方佳诺才察觉到他。

“怎么了,有心事啊?”这句话让方佳诺有些反感,她受够了这样类似的问题,爸爸,奶奶,姑姑还有老师,不过,他是第一个作为同学的身份问出这句话的人。

“既然这里冷清,你问什么要上来?”方佳诺冰冷的声音让萧然不禁笑了出来,他知道她在生气。

“你知道吗?你生气的样子比面无表情时好看多了。”没等方佳诺变得更加生气,在她可谓恶狠狠地注视下,他继续说:“因为冷清的另一个解释就是安静,我喜欢安静。”

“既然这里有人在了,就不能说冷清了,既然不冷清了,也就不再安静了,你也没必要过来了,不是吗?”方佳诺的话仿佛坚固的盾牌,没有任何的缺陷。

“话不是这么说的,安静只是内心的一种状态。我觉得,有你在,这里是不冷清了,但还是很安静,因为你本身就是安静。”方佳诺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对面的这个男孩是一个轻浮的人,虽有初秋的外表,却毫无内涵可言。

“你对所有女孩都这么说话吗?你知不知道,这是一种不尊重?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还是你自己的智商?”这次,方佳诺没有给萧然任何还口的机会,而萧然依旧笑着面对着她,接受她的每一句话: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男生总自以为是的以为读过几年书就能说出一连串的诗词还有富有诗意甚至哲理的话,能不能请你在说话之前先用脑子想一想,你对说话的对象了解吗?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别人,很了解我。更不要总是问我,怎么了?怎么了?我没有那么多的答案给你们。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关系很好吗?我们很亲近吗?就算是亲近,你们能不能给我一点安静的独处的时间,你们是不是觉得整日的让我待在你们的身边,我的孤独感就会消失不见了?不会,一点都不会,哪怕我消失了,那份内心的孤独也会留在那里。

“说完了?”原本说完话之后有些迷茫的方佳诺听到萧然的话后,怒目而视。随即,转过身继续望着远方。萧然差不多理解到了她话中的意思,其实换做任何一个人大概都可以理解,因为父母与孩子之间的问题大同小异,只不过是相互理解上出现了误差而已,而这个误差会在彼此的心里被无限放大。“在学校面对这老师,还有自己讨厌和讨厌自己的同学,回到家又要面对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最敬爱的也是最强大的对手——父母。老天真的是很吝啬,留给我们自己的自由的时间真的是不多,甚至不足以读一本自己喜欢的小说,听一首自己钟情的歌曲,作一副自己随性的画作。可是,时间久了,我才发现,我们所谓的自由的时间太少,只是因为在我们真正自由的时间,在我们的胡思乱想和埋怨声中流逝了。你呢,需要交个朋友,方同学。不过,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指我自己,怎么说,我也是一个读书人,并不是一个会读书的小流氓。希望明天你还来这里,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拿着。”萧然递给她一包纸巾就离开了,那个时候,她的眼泪早已在脸颊留下了痕迹。

方佳诺不知道自己第二天来到这里是因为喜欢,习惯还是萧然的话,朋友?什么是朋友?说说话聊聊天吗?自己从未想过要交朋友,她喜欢自然而然。就在方佳诺想着萧然口中的能够成为她的朋友的人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她来了。

“方佳诺吗?”她的声音很干脆,虽然是第一次见她,方佳诺的内心并不排斥。

“我是,你是?”

“哦,你好。我是高靓,萧然让我来的。他说有个美女介绍给我,看来没有骗我,你真漂亮。”对于别人的称赞,一定要说一声谢谢,这是方佳诺从小就接受的家庭教育,这也是一个人应该有的基本素养,方佳诺做到了,她像高靓道了谢。

高靓是一个喜欢画画的女孩,她也很有画画的天分,这是在之后方佳诺才意识到的。如果不算萧然在内的话,高靓是第一个向方佳诺敞开心扉的人,她告诉方佳诺自己的家庭,她经常地和自己的妈妈吵架,每次都是爸爸从中斡旋解决争端,最终和平相处。还谈到了自己的爱好,她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吃就是其中一个。高靓说:你这么瘦,真的是吃货吗?方佳诺回答:真的,我吃的挺多的,可是就是吃不胖。

“喂,你这么说是故意气我吗?哎,真羡慕你,看看我。我妈总是说我还是个孩子,不是因为我性格大大咧咧,而是我婴儿肥。”方佳诺被她这句话逗笑了。那天她们聊了很多,方佳诺为高靓讲音乐,高靓为方佳诺将画画,音乐和画画虽不相同,但她们的乐趣相同,那就是中国风。

生活中有了高靓,方佳诺觉得变得有趣了,周末的时候,爸爸还准许她和高靓城外出游,那一天高靓为方佳诺画了一幅肖像画,很逼真,看到那幅画方佳诺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可以笑的这么愉悦,自由。那一刻,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的方佳诺觉得,有朋友真好。回到家之后,她告诉爸爸,她临近的生日想在家里过,她不想在只是一家人出去吃个饭这样单调的度过,以为现在她是有朋友的人。她想邀请几个同学一起来家里热热闹闹的过一个生日,哪怕没有生日蛋糕和生日歌,只要有家人朋友陪着就够了。

当天并没有来太多的人,因为方佳诺的朋友没有几个,当然,第一个,高靓肯定是要到的,陪高靓一起的是佟雨,还有几个平日在学校交流比较多的同学。而萧然并没有到,佟雨说萧然有同样的事,他要陪着他妈妈过生日,所以,没有来。这是一个普通的生日宴会,不是最奢华的,也不是最热闹的,更不是最具创意的,但是,却是方佳诺最难忘的。之后,再次有这么多的朋友聚在身边,应该是七个月之后的医院里。她病重不得不住院疗养,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她患的是先天慢性肾功能障碍,虽然,她不懂那是一种什么病,令她安心的是,她至少知道了一个名字。

已经过了年了,但是,天还是这么冷,冬天给人的哀伤并不是寒冷,而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感受到寒冷过后的暖春。方佳诺看着窗外的霜花,她觉得自己应该坚强,就像那霜花一样,在寒冷的冬天却能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中有顺境,有逆境,现在自己只不过是处于一段逆境而已,她这样告诉自己,她要向高靓一样乐观向上。高靓,她不禁想到了高靓,于她,高靓就像是一个带给自己奇迹的奇迹,她是多么的大方靓丽,但是,她从未像今天有过的那样哀伤,连笑容都那么苦涩僵硬。想到这里,方佳诺自责的想:是我害的,都是我,不仅仅是高靓,还有奶奶,爸爸。尤其是爸爸,他最近瘦了好多啊,原来,爸爸一直都在我背后像现在这样付出着,而我却直到现在才发现。而现在的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孝敬爸爸。

她哭了,就在他爸爸进来的时候。爸爸快步的向前,为她拭去脸颊的眼泪,说:“哎呦,你看看你,是不是嫌自己年轻啊,爸爸可是知道的,这女孩的眼泪啊,对男人杀伤力大,对女孩的伤害也不小,不要再哭了,会老的很快的。”

“爸,你这都是从哪看来的?都是乱说,没有科学根据。”

“你呢可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爸爸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贴心小棉袄吗?可是,在这个冬天,我唯一做的就是让您缝缝补补,一点用都没有,不仅没有温暖您,还让您的心更寒了。方佳诺突然的意识到,在爸爸心中,自己好才是爸爸最大的幸福,那么,为了让爸爸幸福快乐,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方佳诺没有错,认真的对待自己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顺,相对的,父母开心健康的生活着就是对子女最大的疼爱。

方佳诺的病情并没有好转的迹象,但她内心也没有痛苦的感觉,就像她对高靓说的:我感谢萧然,介绍你给我认识,感谢你,让我有一段美好的记忆,一个一生只有一次的生日。现在的她,是快乐的,是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