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一银接过方印,就见此印是上好的和田白玉籽料雕琢而成,印身并不大,乃是长宽一致的正方形,边长和厚度均在两公分左右,印首穿孔处有一抹暗黄色的玉皮,巧工雕琢一只蝙蝠卧于其上,穿孔用的绳乃是道家惯用的法绳。整个方印油润温存,包浆老道,一看就是件老货。印面中间雕刻有“三清大洞印”五字,而五字旁边还雕有篆文“道经师宝”四字。看到这几个字,龙一银立刻眼前一亮。先不说这枚方印足以证明老先生的身份,单说这九个字的字体他就再熟悉不过,那正是他师父的字体。
龙一银攥住玉印,激动地问道:“不知老先生师从何人?辈分排行?”
闻老先生“哈哈”一笑,倒是用有些顽童的神态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龙一银从感觉上,这闻老先生比自己师父的年龄还大,便立刻起身施拳拜礼:“老前辈在上,晚辈的确是玄门灵宗灵符士龙一银!请受晚辈一拜!”
闻老先生立刻上前搀扶:“不敢不敢!在下玄门中按字排辈一个‘现’字!”
“什么?‘现’字辈?怎么可能?你我年龄差距如此之大,竟然同宗同辈!这……这怎么可能?”龙一银惊呼。
玄门排辈使用的是道家全真龙门派的百代谱,全谱内容为:“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一阳来复本,合教永元明。至理宗诚信,崇高嗣法兴。世景荣惟懋,希微衍自宁。为修正仁义,超升云会登。大妙中黄贵,圣体全用功。虚空乾坤秀,金木性相逢。山海龙虎交,莲开现宝新。行满丹书诏,月盈祥光生。万古续仙号,三界都是亲。”
玄门正是全真龙门的一个分支。祖师爷乃是南宋时期被奉为全真道“七真”之一的丘处机。
按字排辈,龙一银的确是“莲开现宝新”的“现”字辈。
闻老先生眼睛一亮,立刻问道:“尊师可是自称‘开石道人’的皇一笑?”
“师父的确是开石道人,但俗家姓名我就不知道了!”龙一银声音略微发颤,情绪很是激动。
“那就不会错了!你我不但同宗同辈,而且师出一人!师父他老人家一向可好?”闻老先生心中也是波澜一片。
“那我岂不是要喊你一声师兄?师兄在上,请受师弟行礼!”龙一银行了个平辈的躬身抱拳礼。被闻老先生扶起后,立刻回答:“我自出师门以来,已有五年未见师父!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可好!不过赶巧,我今晚就准备去求见师父他老人家一面!”
闻老先生伸手接过龙一银手中的“三清大洞印”,盯着玉印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已有五十整年未见师父他老人家!不是弟子不孝,而是师父不愿相见!这就是师父在我离开师门时送我的一方神印!可我却从未使用过!……唉!果然应了师父的话,我就不是这块料!”
龙一银听到此话,立刻问道:“师兄何出此言?能否讲给师弟一听?”
闻老先生轻叹一声:“唉!那年我刚满十九岁,一直跟着父亲学习医术!一次去东府县的断崖山中采集中药,一不小心失足从山上摔下。当我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道观的房间之中!在我的印象中,断崖山上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座道观,我还以为我已经摔死后进了鬼门关了呢。”
“当时我浑身是伤,疼痛难忍,下身失去知觉,学医多年的经验告诉我,我的脊椎可能受伤了。不久,一个看似只有五十多岁道士打扮得人来到我所躺的房间。这个道士长相猥琐、瘦骨嶙峋,脸上犹如腊打的一般没有一丝血色。他进门就笑呵呵的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徒弟?”
“突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道士连续追问,我犹豫很久,但最终还是答应了。那道士喜出望外,只是在我身上轻轻一点,我顿时感觉身上无比轻快,两腿立刻有了酸麻的感觉,全身的伤痛全无,很快就能下地走路。从此我就跟着这个怪道士开始学习道法。一个月之后,怪道士突然拿出四件东西,并且让我选择。分别是一张黄色符纸、一本手抄灵咒籍、一枚黄铜小印和一把桃木剑。我当时感觉那个黄铜小印做工精细,很有质感,便拿起小印把玩。怪道人有点遗憾的摇了摇头,但还是告诉了我下一步要学习的方向。首先,他告诉我,他叫开石道人,本名皇一笑,以后要喊他师父。然后他开始介绍我选择的职业叫做法印士,属玄门二宗的法宗。所学的目的是为了驱邪灵、匡正义、维秩序、正鬼域,总称驱灵人。”
“自此我正式成为师父的门徒,开始学习法印布阵之术。一开始我并不了解什么是‘鬼域’,通过师父的介绍才知道,鬼域是这世人死后的归宿,而驱灵人的职责就是维持鬼域的秩序!在学习了两年后,我终于熟练掌握法印布阵的各种技巧。师父便带我去鬼域实践我的所学,当第一个鬼魂魂飞魄散在我的阵法里后,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师父告诉我这个鬼魂背后的故事之后,我立刻就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那个被我灭掉的鬼魂生前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被人陷害致死,妻子也被人霸占。他死后怨气很重,利用自己的戾气杀死了陷害他的人,终于为生活在痛苦里的妻子摆脱了魔爪。这个人生前很有名气,跟我父亲关系很好,只是我没见过。这时候师父才告诉我,每一个戾气鬼魂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有的很可悲,有的很可怜,但有的也很可恨。”
“我从此不愿再用法印驱灵,并要求立刻回家。我更愿意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我知道在现实生活中,有很多生性懦弱的人,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无法帮助自己的亲人,有时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受到伤害而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这种人一旦含着怨气死亡,他的鬼魂反而会变得很强大,更容易变成危害一方的戾气鬼魂。我真的不愿意再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去毁灭一个可悲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