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嘤嘤的哭泣.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只见眼前一片恍然,朦朦胧胧的,似乎有什么在眼前动,似乎有很多的若有若无的东西,只是,我看不清.
那哭声却越来越清晰,断断续续的,呜咽.
有风吹在我的身上,我感觉自己也飘起来,仿佛自己的身体就是一堆碎片,然后风扑过来,我便随着那风一片片各自飘散.
从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
本是烟尘,复归尘土.
千年的历程,终归不过一场回忆.
你消散了,必然会有另一个赶上来代替,是与非,合与离,还有天地之间不曾间断的风与雨,没有尽头的,是始终看不透想不通的情与欲.
不过一场游戏,结果动了情,伤了心,得不到的始终得不到,要失去的,终将还是要失去.
到了尽头吗?
尽头的,便是结局,你看清了吗?不过如此而已.
有人为你哭.
有人因此笑.
可你已经再也感觉不到.
那不过都是身外的东西.
还要争吗?
是不是已经觉得所有的信心已经全部化为灰烬?
一时的痴心,一时的意气,却要牺牲多少无辜的性命,空流多少的泪水.
原本只是一个人的游戏,开始了,便再由不得自己.
眼前突然一片清明.
我看到那嘤嘤哭泣的发声体.
是个美丽的陌生女子,她扑在病床上,抓着另一双苍白的手,歇斯底里.
我看得清楚,那病床上,也是一个女人,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眼,抿紧的嘴唇.
怎么那张脸竟会眼熟至此?我尽量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啊,我看到了,那根本就是我自己.
我居然看到自己,那么,那哭泣的,又是哪个女子?我认得吗?她和我应该很亲近吗?可是为何,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脑海里一片空白,头,好疼.
房间里的哭声更大起来,放声哭泣的人也愈加多了起来,有男人,也有女人.
我是已经死了罢?
难道此刻的我,便是传说中那可以四处游荡的灵魂?
原来,这就是死亡.
没有留恋,没有挣扎,也没有不舍.
原来,这就是所谓死亡的感觉.
淡淡的,却不哀伤.
我的心灵始终哀伤,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那漫天飞舞洁白却冷漠的大雪,那童年伴我度过无数个晨昏日夜总是飞扬的丁香花瓣,还有那架我始终不肯坐到上面的秋千.那一切的一切,总是叫我莫名哀伤.
孤独的心灵,注定哀伤.
如今,我不再是我,也不会再感到那汹涌而来的无望和哀伤.
可是,既然已经死掉,为何却不见传说中拿着锁链的牛头马面?
是不是会有判官来押我去过那条叫做忘川的河?是不是我也会见到那传说中美艳不可方物的孟婆?还是?
不!
一个声音突然大声说道.
如果你就这样死掉,你什么也看不到,不用喝孟婆的汤,也不用忘记一切,因为,你的一切,会慢慢在这飞尘中一点点消散,直到最后,不留一点痕迹.
如果?难道我还没有死吗?
是,你还没有死,只是你的那个身体实在太弱,已经无法控制你的魂魄,所以灵魂的很多碎片已经兀自飞了出来.你没有发现自己现在很轻很淡吗?你没有一种似乎周围的所有东西都好似一堆晃动的影子一般?
可我现在又可以看见.
那声音突然咕咕笑了起来,那是一种骄傲的笑,胜利的笑,阴谋终于得逞的笑.
那是因为,我在这里.
眼前突然漆黑一片,一股强大的吸力迎面扑来,我就好像一团漫天飞舞的棉絮,不由自主地开始旋转,旋转,向那发出吸力的漩涡深处直扑了过去.
我不知该不该挣扎,也不知该如何去挣扎,心念尚在转动,意识却已经开始模糊.
一只手突然不知从何处伸了出来,紧紧抓住我.
不,你不能死.
为什么不能?
那只手更紧,如果手掌也有牙齿,此时它一定是在咬牙切齿.
因为,我还不准你去死.
你?你是谁?为什么我一定要听从你的命令?
简,你醒醒罢,我是丝丝,是你的丝丝,你不能死.
丝丝?好熟悉的名字?那是谁?
我苦思冥想.身后漩涡的吸力却不知为何竟弱了下来.
身体突然没命地摇晃,我吓一跳,眼前一亮,病房里的一幕再次浮现,那个一直哭泣的女子居然抓住床上我的胳膊疯了一样拼命在摇,我感到此刻的自己也跟着拼命摇晃起来.
那女子苍白的脸容清晰地映入我的视线,面如死灰.
啊,我知道了,她是丝丝.
是丝丝.
洪丝丝.
难怪.
瞬间,所有的记忆都浮现出来.不止是那大雪,那丁香花,以及那孤单的秋千,牙牙,丝丝,双喜,许哲,红颜,还有,杨贞.
痛,突然觉得伤口撕心裂肺般痛.
呻吟一声,我轻轻睁开眼睛.
绝处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