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情逝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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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医院相聚 情感纠葛(下)

赵钧几句不三不四的玩笑话,似乎是多多少少地驱散了一些围绕在各人心头上的阴霾。接下来,赵钧就又嘻嘻哈哈地扯了一些可以让人觉得开心的话题,比如白芸的升职,比如陆至诚剖椰子时的狼狈样,比如他在海南看见的阳光和海滩。

三个人就这么聊了一会儿,病房里也就渐渐地有了一些难得的笑声。白芸看着挂在钩架上的一瓶葡萄糖将要见底了,于是就按了按周健床头墙上的电铃,让护士来换瓶。不一会儿,一位护士就拿着一小瓶橙黄色的液体走了进来。护士动作熟练地将这瓶液体挂在了钩架上,然后将原先插在葡萄糖盐水瓶上的针管给拔了下来,插到了这只小瓶子的橡皮塞内,换掉了已挂空的那只大盐水瓶。

“这一小瓶东西就是那个什么蛋白吧?”赵钧问。

“是丙种球蛋白,刚从冷藏柜里拿出来的。”护士说完,就手里拿着换下来的空盐水瓶走出了病房。

冰凉的药液顺着针管慢慢地流入了周健的静脉。白芸将手心轻贴到周健挂着针的那只手的手背上,试了一下温度,觉得有些冰冷,于是就转身去充了一个热水袋,然后轻轻地将热水袋垫在了周健的手掌下面。

白芸细心地做完这一切后,就又坐回到了凳子上。赵钧就从袋子里拿了几只鸭梨出来,到外面走廊上的水池里简单洗了洗,然后又走回病房,在桌子上找到了一把小水果刀,接着,他便挑了一只大鸭梨埋头削了起来。

不一会儿,这只大鸭梨就削好了。他把削好的大鸭梨先给了白芸,然后就又拿了一只梨,说是也要给陆至诚削一只。

陆至诚就说“别那么麻烦了”,然后直接从赵钧的手里拿过鸭梨,连皮啃了起来。

赵钧就笑了笑,说:“这梨我可没怎么洗干净,要是上面残留了些农药什么的,你吃坏了肚子可别怪我。”然后他就把水果刀放在了桌上,自己也随手拿起了一只鸭梨,准备连皮啃着吃。

“等一下,你别连皮吃了,”白芸手里拿着削好的大梨,对赵钧说,“反正这只梨我还没有吃,你等我去拿刀切一下,一人分一半。要不然这么大的一只梨,我一个人吃下去也太饱了。”

白芸说完,就到桌旁拿起水果刀把这只梨切成了两半。然后她就把其中的半只梨递给了赵钧,另外半只则自己吃了起来。

赵钧接过那半只梨,刚要张嘴咬下去,忽然就怔了怔。他愣愣地拿着那半只梨,把目光投向了陆至诚。

陆至诚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在来时路上和赵钧开的那个玩笑。自己当时只是随便说着玩的,却不料真的一语成谶,让赵钧上了心。也就是在赵钧拿着梨发怔的一刹那,陆至诚的心里也不由一怔。陆至诚的一怔倒并非是因为自己的一语成谶,而是因为他没有想到,赵钧真的会如此在意白芸。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啊?”白芸看赵钧傻愣着便问。

“哦,不是不是。”赵钧一边说一边就大口地吃起了梨。

赵钧两三口就把那半只梨给吃完了,连核都不剩。陆至诚看着赵钧那副囫囵吞枣的模样,不由就笑了笑。赵钧也转回头来对着陆至诚笑了笑。赵钧的这个笑容很复杂,有一丝无奈的自嘲,也有一丝不安的掩饰,更有一丝愧疚的慌乱。这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就构成了一个玩世不恭的笑。

陆至诚和赵钧在吃完了梨后,似乎都没有了说笑的心情。而白芸,依旧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看着药液一滴一滴地流入导管。

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时间便已渐近中午。陆至诚和赵钧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周健的父亲便一脸疲累地走进了病房。

“你们都在啊?都是来看健儿的吧?”周健的父亲一走进病房,就看见有人在探望自己的儿子,倦意的脸上便不由显出了几许欣慰。

于是三人就都叫了声“周伯伯”,然后陆至诚和赵钧就又重新坐了下来。

“谢谢你们了,这几年来,也只有你们三个人才会经常来看看我们家健儿,”周健父亲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长叹了一声,又说,“可惜健儿他只能一天到晚躺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唉……”

周健父亲说完,便又要起身去给他们倒水,陆至诚和赵钧便连连摆手说不用。周健父亲就又坐了下来,于是赵钧便起身去给周健的父亲削了一只梨。

“哎,这怎么好意思,还让你们破费了,”周健父亲接过赵钧的梨,又感谢又感叹地说,“我们家健儿幸亏有你们这几个好朋友能常来看他,要不然他每天就一个人,这么没知没觉地睡着……可怜啊……唉,我和健儿他妈又要一天到晚在外面开车,不能在这里陪他照顾他……真是作孽。今天上午我的车子坏了,只好送去修——人要倒起霉来,真是没法说。不过这样也好,我今天总算可以好好歇歇了,也能白天在这里陪一会儿健儿了。一年到头在外面没日没夜地开车,生意又不好做,真是累啊——可是车又不能不开,医院里的医药费催得那么紧……唉……我和健儿他妈没能照顾好健儿啊……”

周健父亲说完,就又叹了一口气,然后便吃了一口梨。

“周伯伯,你不用担心的,除了董师傅以外,我们平时都可以过来帮着照顾周健的。”白芸说。

“孩子啊,这几年来,你每天都过来陪我们家健儿,你对我们家健儿的好,我和健儿他妈都看在眼里了,”周健父亲叹了一口气,又对白芸说,“唉……真是难为你了……”

“周伯伯,你千万不要这么讲,我……”

“要怪只能怪你们的那个同学,那个姓梁的混账,”周健父亲打断了白芸的话,恨恨地咬了咬牙,又说,“都是他干的好事!自己喝醉了酒发酒疯,就把我们家健儿害成了这样,他毁了我们一家——要是再让我看见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他以为坐了三年牢这事就完了,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最可恨的是他们的家里人,一次性赔了二十万就算了结了,这些钱怎么够医药费?我们家健儿治病到现在,都花了快七八十万了,我们家欠了一屁股的债,亲戚朋友们也都个个和我们断了来往。我们家被他们害得差不多家破人亡了,我和健儿他妈只不过想让那家人再赔一点钱出来,好让健儿可以继续好好治病,可是那个混账的爹,叫什么梁正强的,却是一分钱都不肯再拿出来,还说我们要是再去烦他,他就告我们——真是一家流氓!”

周健父亲说完,就下意识地捏紧了一只拳头。而在他另一只手中的鸭梨,也因为在空气里暴露了太久的关系,已渐渐地变了颜色。

陆至诚、赵钧、白芸都一时缄默,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至诚和赵钧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先告辞了。周健的父亲一直送他们送到了电梯口,说了好多声谢谢,才又回去。

陆至诚和赵钧乘着电梯到了楼下。两个人在走廊上默默地走着,谁也不说话,各怀心事的样子。

一直到出了医院大门口,两个人还是各自默不做声。

“看起来……周健爸妈真是恨透了啸刚。”陆至诚一边走一边说。

“这当然了,平白无故地把他们的儿子害得半死不活,不恨才怪。”赵钧说。

“当初……”陆至诚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又说,“当初周健的爸妈知道了啸刚喝醉酒后,是为了周健不理白芸的事才和周健吵起来的,那么后来……后来他们怪过白芸没有?”

赵钧就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然后无奈地笑了笑,说:“怎么讲呢,说到底,啸刚那时候也是为了帮白芸,才会喝醉了酒去骂周健的,可是谁晓得会出事。所以白芸怎么样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周健刚出事那会儿,白芸每天都赶到医院里去,想去看看周健,可是周健的爸妈却死活都不让她看周健,还当着众人的面骂她,说周健都是让她给带累的,她就是个祸水……”赵钧说着就停了下来,忍不住叹了一声,然后又勉强笑了笑,继续说,“可是白芸还是每天都去医院里,她说要是周健一辈子都不醒的话,那她就宁愿在医院里照顾周健一辈子……后来周健家的亲戚朋友们慢慢地都疏远了周健一家,也没人再有那份心去看周健了,可是只有白芸她还是每天一有空就去医院里,守在周健病房的门口……这人心毕竟也都是肉长的,日子久了,真心假意自然一清二楚。后来有一天,周健的爸妈看见白芸一个人在走廊的楼梯间里哭,就一起走了过去,跟她说了一句‘孩子,别呆在外面了’……白芸后来跟我讲起这件事的时候,我看她真的是很高兴,她说,周健的爸妈终于可以原谅她了。——其实你说这事本来就和白芸有什么关系呢?事情是啸刚自己不小心惹出来的,可是为什么偏要纠纠缠缠地牵到每一个人呢?”

赵钧说完,就又低头叹了一口气。

两人再次无言,各人心头都有些沉郁。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赵钧突然就问了一句:“至诚,你说周健他躺在床上……能听得见我们在病房里说的话吗?”

“……可能吧。”陆至诚说。

“其实刚才在病房里,我说了一个谎,”赵钧自嘲地笑了笑,又用手抹了一下眼睛,说,“刚才在病房里,我骗了白芸……我说周健的脸色比以前好多了,那是假的……上次我来医院里看周健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没现在这么灰……我是不想让白芸太难受……”

“我知道,”陆至诚说着,就拍了拍赵钧的肩膀,说,“你还让我帮你一起撒了这个谎——不过周健是不会怪我们的。看着吧,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赵钧就勉强笑了笑。

两个人继续在路上走着。

正午的阳光,看上去有一些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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