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会按某个人的意志发展。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单个层面的,首先,我们每个人面对的是自己的对立面,也就是我们所交往的对象,中间会有一些交流。其次我们所面对的是自己的内心活动,这种活动基于我们所交往的对象,再加上自己的联想所产生的,第三就是对方的内心活动。
所有这一切都是发展的,不是一成不变的。而且这种联系是普遍的,一环扣一环的,王厚柱所想的,也只能是他的一厢情愿。
“爸,我们俩以后就单独开火吧,来回走还挺麻烦的。”王德田终于提出了他们的想法。
“单独开火?你们要想单独开火,就分开吃吧,现在明面上是没分家,实际上也算分了,地分了,你们就差一个大牲口,今年是不行了,只能等到来年,再给你们一匹马,开春的时候,地还得在一起种,咱家的情况你也了解,你结婚出去了,这边还剩下你的两个弟弟,小二还得念书,家里活指不上,家里还有一群羊,有放羊的就没有种地的,你还得跟着再受累一年。”
王厚柱尽量和声细语的说,其实,这个大儿子今天说的事,王厚柱早在意料之中,王厚柱想要的就是,两家在一起种地。
王德利还小,地里的活还拿不起来,王厚柱放羊之余,能跟着干点,那也有限。
“那倒是,种地没问题,就是不在一起种,我种完了也不能看着,呵呵。”王德田傻傻的笑着。
他的目的达到了,其实,他来也是媳妇逼着来的。
冯秋一心想要单独开火,就是想要个自由,自己说了算,也想好好的过自己的二人世界。
其实,地分开后,王厚柱只剩下一垧半地,外加一亩二分水田。王德田地的数量也差不多,要不是王厚柱后来开了点地,如今分给王德田后,家里几乎就没地了。
这也得益于那头生病的母牛,如果,不是那头母牛让全家人伤心,如果王厚柱不从那时开始到山上开地,那他的三个儿子,别说娶媳妇了,就是正常生活,供孩子念书,都成了问题。
王厚柱让大儿子把口粮拉回去,又给置了锅碗瓢盆等一些生活用具,这就算分开了。
王厚柱本来想,在大儿子结婚后,到新房子住一段时间。当看到小两口一到晚上,就把录放机打开,放着流行歌曲,招来很多青年男女的时候,他便不想再过来了,跟他们生不了那个气。
王德利早就住进了新房的另一头,只是吃饭时回到老房子。王德高回来后,也住进了新房子,这样,新房子东头住着老大两口,西头住着王德高哥俩,老两口还住在老房子。
时间长了,王德高对屯里的情况也撑握得差不多了。
对于屯里的这些小青年,王德高渐渐失去接触的兴趣,即便跟赵孝志,也没有太多的话题了。有时,他会到几个亲戚家里走一走,到王厚喜家,总会有一些好吃的东西,也都是山货。除了吃之外,还不得不听到五妽杨氏的教诲,
“在外面好好的,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多难,嗯?多难,你大哥刚结婚,人家要单过,剩下你们怎么弄,嗯?怎么弄,你还上学,家里指不上,小利不会犁地,你爹还得放那群羊,怎么弄?难不难?。”
杨氏的热心,让王德高心生压力。
“你反正,我们现在还行,咱家你大哥结婚那会,也是难,现在好了。家里的活有他们爷们,我就跑我的山,一年怎么还不弄点,走着吃怎么也比坐着吃强,天老爷饿不死瞎家雀,呵呵呵。”
杨氏顾自说着,王德高也只是听着。
王德军自从结婚后,虽然自己的小家与榆树屯只有一山之隔,没什么事,也不回来。
好在王厚喜身强力壮,再加上王德美,王德民辍学在家,可以帮衬着,家里的活耽误不了,杨氏跑山,一年收入也不少,生活挺滋润。
晚上,没事,王德高去大舅家去了一趟。在他心里,本不想去,但毕竟还是亲戚吗,不走动也不说不过去。
到那后,只有大舅妈张氏自己在家,张氏表现出比以往更高的热情。
“在学校还挺好的?你大哥结婚后,家里得难上一阵子,小利还小,有些活拿不起来,你还上学,你爸被那群羊拴住了,也干不了多些。唉,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走一步说一步。”
张氏表现出的关心,王德高并没往心里去,因为,这只是出于礼貌或交际说词。张氏把大儿子马立武在公司获得的福利拿出来,向王德高显摆,有鞋,工作服之类的。王德高看着,一种失落由然而生。
从大舅家出来,王德高的心里不再平静。
回家后,王德高也不去大哥的屋里,与屯里的小青年说笑。白天的时候,尽量帮着家里干活,马上快过年了,柴火是得捡的。以前这些活都是大哥做,现在不能再依靠他了。自己不在家讲不了,现在在家,而且严然成了家里的老大,有些活必须得干了。
套马爬犁,跟弟弟上山拉柴火。
以前家里养牛,王德高都没赶过牛车,现在换成了马,王德高还真有点怕。马比牛龙性,不好弄,好在拉的是爬犁而不是车。
王德利根本就没有主事一家的思想,家里的活也是安排就干,不安排不知道干。王德高暗自着急。
其实,王德高干什么也是外行,但他尽力去做。他也知道,以后,这些活可能就不用自己干了,而弟弟不一样,这些活有可能要做一辈子,现在不学,早晚得会。
每次在一起干活,王德高尽量将话题引到居家过日子上,希望通过谈话,能让弟弟明白,自己未来所面临的状况。
说着念着,年就来到的眼前。王德高不知从何时起,不再期盼过年了,以前过年,盼的是新衣服,盼着能放鞭炮,盼着能什么也不干,尽情的玩。
现在,他没有那些想法了,他所考虑的是,年后怎么办,他去上学后,家里会怎么样。
尽管王德田与老人分家了,但过年,还是要在一起吃团圆饭的,只是王德田他们自己也备了年夜菜。
习惯就是这样慢慢改变的。
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过团圆饭,就各自回家忙起来。到半夜的时候,王德田来邀请两个老人及弟弟。王厚柱以晚上吃饭消化不好为由,拒绝了。王德高与弟弟则参与进来,喝了一些酒,哥仨说了一些心里话。
“我现在虽然与家里分开了,但干活还在一起干,我知道,小利现在一些活还不会干,但以后,不管什么活,都得学着干了,你二哥上学,不能指望他,以后,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平时,看王德田闷声闷气的,但他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王德高听到大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心里一下子敞亮了,心情也高兴了,气氛也上来了。
“大哥,你说出这些话,我心里敞亮不少,小利现在心里还没做好准备,你带他一年,让他慢慢学一下,过了这段时间,都会好的,我在学校也就放心了。”
这是王德高第一次在王德田面前叫他大哥。以前在别人面前,王德田背后叫他大哥,从不在王德田面前叫。
今天喝点小酒,倍感高兴,情由心起,自然而然的叫出第一声“大哥”,王德田也很受用,本来就有酒量的他,不禁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大哥在家里出不少力了,以后我会好好干的,其实那些活不算啥,只要想干,没啥难的,就是扶犁有点难度,开春种地,我就开始学,没啥难的。二哥,你放心上你的学,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王德利同样也是第一次称王德高“二哥”,王德高心里一热,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就这样,哥仨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喝多了。
每年过年,都是那套程序,拜年、串门,吃喝。
今年有所不同的是,很多小青年,正常打工的,初五六就走了,那些出外吃青春饭的小姑娘,也早早的走了。
年后,屯里的气氛一下子就降下来了,一些呆不住的人,没活找活干起来。
王德高在家里,心也不静。家里喂羊的草料本来就不多,一个个瘦骨嶙峋的。索性,王德高赶着羊群到向阳坡去,让羊自己找些吃的,他也可以到山上转一转,透透气。
开学的日子快到了,王厚柱两口子给王德高准备着,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除了做点好吃的,算是送行外,就是把费用拿够。但这费用真是拿不够了。
年前,给哥哥办婚事,还欠着一些外债,家里现有的钱也不多,再者,开春种地所需的农用物资还没买,那又需要一大笔开销,还得出去借。
王德高也知道这一点,他将哥哥以前穿过的一件绿军装上衣带上,家里能穿的,看上去还象点样的衣服,马春芬都给洗完晾好,装进包里。
这样,王德高到学校后,就省得再花钱买衣服了。
算一算,王德高每月还有二十七元的助学金,吃饭一个月得七十多元钱,再加上往返路费,
“爸,我这个学期,有三百块钱就够了。”
王德高经过认真的计算后,将数字压到最低。
“三百块钱哪能够哇,人在外不比在家,家里缺五少六的,还有亲朋故友可以串借,你在外面哪那么容易啊,穷家富路吗!多了家里也拿不出,你就拿着五佰块钱吧,要是有什么事,再往家里写信,家里再难,也少不了你的钱的。”
王厚柱也是硬咬着牙,家里难,在外更难,两者相权,还是优先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