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足了礼仪入了席，冷眼观之，这宴席上，除了太子建成、秦王世民、齐王元吉之外，座中还有公主秀宁和夫婿柴绍，以及其他的一些李氏宗亲，虽说是家宴，但无忌，裴寂也还是出现在坐席之上，显然这两人对于皇家也是一种特别的存在。
世民的身边是无垢和公主吉儿，皆是盛装庄重，有些奇怪为何不见阿史那燕。无垢在我入座之时，在座上朝我颔首致意。柴绍亦是远远的用一个微笑和我打了招呼，裴寂则是抱拳作揖以示尊重，只是无忌的样子看起来忧心忡忡的。齐王元吉身边的女子姿容美艳，千娇百媚，不由得让我多看了几眼。元吉似是觉察了我停留的视线，执了酒杯就向这边走来。
“太子哥哥，我这杯酒是要敬太子妃嫂嫂的，你可不要拦我。”元吉稍稍行礼，起身就把酒杯推到了我面前。
“元吉。”建成伸手就拦住他道。“你嫂子她身体不好，不宜饮酒。”
“大哥，你也太宠嫂子了。”元吉忽然脸上诡异一笑，问的却是我。“太子妃觉得我的王妃如何啊？”
他的声音颇大，惹得众人都朝这边看来，连那齐王妃也娇羞惊异地看了过来。
“王妃绝色倾国，是沉鱼落雁之貌。”我微笑着看向齐王妃。“齐王好福气。”
“太子妃过誉了。”美人轻起朱唇，羞怯万状，声音亦娇媚如雏莺轻啼。
元吉脸上的笑意愈加诡谲。
“嫂子身体不适，此杯就元吉自饮了。”
“齐王大量。”我点头致意，便听见元吉靠近过来低语道。
“你这样的女人，失了调教，怎么值得太子哥哥用心！”
“元吉！”建成皱了眉头，低声轻叱。
我盯了元吉一眼，笑道：“齐王英明。”
酒宴正酣，丝竹撩耳，舞姿翩迁。
借着建成离席与人饮酒之际，我悄悄退出了宴席。夜色正慢慢加浓，那一轮明月已越过了宫墙，挂在蓝得有些发黑的天幕之上，清辉流转，月下的园林，笼着轻纱般的月色，清冷幽邃。踏着衰黄的草地，听着脚下窸窣的衣裙微响，这月夜的园中漫步，只有与地上的影子一起分享了。
“妾身仰慕上将已久，还望上将不要轻视妾身。”
顺着声音，透过嶙峋的树枝，朗月之下，盛装美艳的说话的女子正是齐王元吉的妃子，而在她面前的锦袍华冠的风姿俊朗的男子便是她口中所言的天策上将李世民。
皎洁的月色之下，李世民脸带着淡漠而迷人的微笑，手中的折扇轻轻握住，言语温和：“弟媳言重了，元吉有你这样贤淑美丽的女子相伴真是他的福气。”
齐王妃轻轻笑着，一双妙目锁在李世民的身上，仰首近于低语般，声线缠绵婉转：“上将真神人也。”
转身离开，才发现不知何时，华袖中的手掌已经攒成拳头，指甲扎得手心发疼。
庭阶间月凉如水，空气中不知何时竟弥漫着桂花的清香，夜风微拂，凉浸浸的，冷香沁脾，心便一如这月色的清冷。
一阵暖意覆来，肩上落下一件披风，建成的声音在身畔响起。
“夜凉了，进去吧。”
转过身去，明黄的袍裾在月下闪着异样的光彩，异样的刺目，举手抚住额角，无端的一阵心悸心慌。
“建成哥，我觉得累了。”
建成轻握住我的手，低呼道：“着凉了？手都冰了。”
脑中闪过那月桂树下的李世民和齐王妃，胸口就幽幽的发闷。我实在不想再说什么，便勉强地朝他一笑。
他的手臂一伸，将我揽入怀抱，忽然语气变地有些奇怪。
“回去安歇吧。”
抬起头，却见他的眼光投在庭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李世民一脸煞白地站在桂花树下正怔怔地朝我们看来，齐王妃在身边也正朝着我们这边行礼。
“太子，太子妃。”
世民向前迈步，终是停下，躬身低头。
“太子，太子妃。”
“世民，你的伤病已经好了吧？”建成的声音里似乎没有暖意。
“让太子哥哥挂念了，臣弟的身子已经大好。”世民抬起头来，那眼光带着月色的柔和，深深地望进了我的眼里。
心尖一颤。
建成突然笑着说：“想来你也是大好了，听说突厥王女已经身怀六甲了，恭喜了世民。”
情绪几乎不受控制，只能用一阵凌乱的咳嗽来掩饰。
“建成哥，回去吧。”避开那桂花树下灼灼的视线。
建成的手搂得我的手臂生疼，抬眼看他，明峻的脸上正罩着冷冷的月华，一片霜寒。
“好。”他低下头。
毫无预兆地吻上我冰凉的嘴唇。
“呀……”
耳边传来齐王妃低低的惊呼。
心中一阵惊惶苦涩，李建成俨然是在向李世民示威。